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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失心

“你胆子真是愈发的大了。”皇帝绕着孟云惑缓缓踱步，目光凉似寒冬腊月。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正眼看这个行事内敛、不争不抢的儿子。

他想他是聪明的，就算他对过去的事情略有耳闻，或许也曾企图探寻真相，但顾及着自己，也不会将事情做得太过火。

说到底，他高估了自己在孟云惑心中的威慑力，同时也低估了孟云惑。

孟云惑直挺挺跪着，深秋的天气变化多端，地板的冰凉透过单薄的秋衫渗透到肌肤，亦是十分难受。可孟云惑一声不吭，垂头敛眸，一副听从教诲的模样。皇帝在他脸上看到了尊敬、看到了顺从，可独独没有看到一丝悔意。

皇帝不禁气结，冷冷道：“你给朕在这里好好跪着！”

他怒而拂袖，向内殿走去。

奕疏从帷幕后收回脑袋，皱着眉头，开始急切起来。

上次自己的身份遭到皇帝猜忌，皇帝本就对孟云惑意见极大，照皇帝这反映，孟云惑私闯杏林宫的事情肯定暴露了，这下可好，孟云惑韬光养晦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只怕都要付之一炬。

奕疏着急上火，对皇帝十分埋怨。若不是他随意听信外人几句怪力乱神之语，孟云惑就不会从小与母亲分离，得付出比常人十倍的努力才能体面地活在宫闱之中。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双明黄色绣龙纹的靴子映入眼帘，奕疏转身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皇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已经看见你了。”

再躲也无济于事。

奕疏背对着他，缓缓道：“陛下。”

皇帝沉声道：“转过身来。”

奕疏却没有听从他的话，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皇帝也不气恼，踱着步子慢慢走过他身前，看着他长及腰部顺滑如绸缎的长发，莹莹如掬着一弯水的紫眸，还有挺翘鼻梁下一双红润的双唇，明明未施粉黛，却比涂满胭脂的宫妃还要娇艳。皇帝将他面颊上黏连的一缕发丝拉下，似笑非笑道：“朕很好奇，你是靠什么蛊惑小九的？让他屡屡违背朕的意志，一次又一次跟朕对着干？”

奕疏垂眸不答。

下巴却猛地被人钳制起来，皇帝看似羸弱，五指却如鹰勾，抓得奕疏生疼。奕疏吃痛皱眉，被迫抬头，直直对上皇帝阴鸷的眼神。皇帝语气中含着森森的杀意：“靠你这张脸么？”

“娇颜媚骨，终究老去，化为黄土。色衰而爱驰。你信不信，当你失去了这张脸，你在小九面前，便什么也不是？”

奕疏眼瞅着皇帝身后几人合抱的大柱上，一截青色的衣角。他此时面对着阴森诡谲的皇帝，一瞬间褪下了所有的恐惧。想来费竹这奇奇怪怪的人什么都告诉了皇帝，却独独没有告诉皇帝鲛人能够长生不老。奕疏思及此，竟笑了，那笑容诡异无比，就像一朵靡丽的花。

皇帝皱眉，五指微松：“你笑什么？”

奕疏道：“您色未衰都能随意抛弃所爱，云惑是万万跟您比不了的。”

皇帝面色发冷，冷哼一声：“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另一只手微动，竟从衣袍下掏出一把镶银带钻的小刀，慢慢贴上奕疏的脸。冰凉纤薄的刀刃流连在柔软的肌肤上，刺激的奕疏一激灵。皇帝说：“你若是不信，试试就知道了。”

奕疏后知后觉自己该还手了，一开始看老皇帝这身板就跟秋风中的落叶一样单薄病弱，自己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掀翻咯，只是怕把他弄出什么事儿，连累了孟云惑，才一直忍着，这会儿是不出手也得出了，不然真得顶着一张大丑脸去见孟云惑了。虽说他表现出一副潇潇洒洒坦坦荡荡的样子，其实心中还是很在乎自己那张脸的。

正当奕疏准备反击之时，就听到一声尖叫，柱子后的人先他一步冲出来，就要去夺刀子。老皇帝还在思考从哪里下手，就被这声音吓得手一抖，直接就下刀了，锋利的刀刃亲吻着手下的脸颊，瞬间豁开一道口子。

奕疏：“……”

紫色血液溢出来，极为醒目。皇帝的刀子直接被人撞到了地上，奕疏身前站着一个人，大张着双臂，明明害怕的全身颤抖，却仍然大睁着眼睛与皇帝对峙：“不、不准你、不准你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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