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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
坐着出租车去火车站的路上,怜江月一行商量起了要如何从温州去石头村。风煦微拽了曲九川一块儿坐在后排,那曲九川和他隔着半臂的距离,小心翼翼地提起:“我倒知道有一趟从温州直达洛阳的火车。”他腆着脸看风煦微,又说,“风大哥,您把我的手机还我,我查查?”
风煦微从裤兜里摸出个手机扔给他,曲九川抓住手机,呼天抢地:“没电!”
他瘫坐着:“我没辙了!”
风煦微查到了,火车确实有,确实是直达,但是得等到翌日早上九点才有一班。风煦微道:“九点发车,晚上才到,不行,太拖延了。”
别说风煦微性子急等不了那么久,怜江月也是怕夜长梦多,于是两人商议之下决定包一辆车去上海,坐早上八点左右的直飞航班到洛阳。风煦微主动揽下了找车和买机票的活儿,他也一下就找到了辆商务车,在温州南站附近接了他们就往上海虹桥机场去了。
上了车,风煦微直接坐到了最后排去,曲九川和怜江月挨着坐着,问司机要了根充电线给手机充电。车子开得很稳,夜路上也不堵车,一路畅通,怜江月觉得有些疲倦了,打了个哈欠,裹着外套,靠在车窗上打起了盹,没成想,这眼睛还没闭上,椅子猛地一震,他整个人往前一挺,坐得笔直,听得风煦微的声音从后面飘来:“招惹了不知道哪路大人物,捅了不知道多大的娄子还睡得着,真是懒狗屎尿多,闲人吃了睡!”
曲九川本也有些困意,眼皮打架,听风煦微一席话,不知怎么,出了一额头虚汗,人也和怜江月似的,腰杆挺得直直地,眼睛瞪得老大,不敢合眼了。
怜江月劝他道:“你睡会儿吧,他只是对我有意见,到时候到了机场就要是困了就没办法睡得这么舒坦了。”
风煦微又抢着阴阳怪气地说话:“这么关心别人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鬼混之后是得好好休息休息,不然过会儿下车走路都得腿软。”
怜江月撑着下巴,掩住嘴打了个哈欠,并没话。曲九川小心地,轻声地问了他一句:“哥,你说我这车钱和机票钱我要不要给他?”
怜江月说:“你是被他无缘无故抓来温州的,现在他明白他师父出事和你没有半点关系,照理说,他是该送你回去石头村的,那就不用给了吧。”
曲九川点了点头,可一琢磨:“他不会因为这事生气吧?这炮仗,不知道怎么就点上……”
他说到这儿,他和怜江月的椅子都是一震,风煦微的声音高了八度:“说谁是炮仗呢?你不说我都忘了……”
怜江月就见他和曲九川的座椅空隙间伸出来一只手,那手比着搓纸币的动作,道:“他不用给我钱,怜江月,这车钱机票钱你打算怎么给我?”
怜江月摸出钱包,正算着身上有多少现金,风煦微接着冷声说道:“算了吧,看你这穷酸吝啬的,刚才开了个房不到一个小时就退了,那简直是往你心上捅了一剑了,再问你要钱,我怕你到时候遇见那个抢舍利子的人,直接就往他身上撞过去,一死了之,不活了。”
曲九川不由为怜江月辩解:“风大哥,我不知道你们什么仇什么怨,不过你这话就说得有些过分了吧,怜大哥他不是这样的人,是,他是抠门了些,我给他爸送葬火化,干了不少苦活累活,还差点上了西天,到头来,一顿三十来块的早饭他还得和我aa,但是该给的跑腿费他还是给了我的。”
曲九川说得一本正经,怜江月听得是哭笑不得,风煦微也忍不住笑了,说道:“三十块和你aa算他良心发现,他这只铁公鸡,打个泡最好在厕所,安全桃还得别人给!”
曲九川听了,有些面红,往司机的方向一瞅,清着嗓子,扔给怜江月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就不搭腔了。
怜江月把钱包里所有现金都抽了出来,回头递给风煦微,问他:“你有纸笔吗?我给你写个欠条吧,你点点,我还欠你三百五十是不是?”
风煦微坐在那角落暗处,抓了钱去,嗤了声:“欠条就不必了,你的烂字存在我这里我怕经年累月,臭不可闻。”
怜江月从车椅缝隙里看着他,虽然看不清他的样子,仍是定定地看着,道:“那好,我记着,一定不会忘了。”
风煦微似是眨了眨眼睛,眼中有一星点光闪了闪,嘴唇张开了要说什么,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听了会儿,说道:“笑师父,我不在北京,有了些线索,正往河南去。”
他又说:“好,您说,我这儿有几个帮我的朋友,大家与眼与眼一起听听。”
说着,他同曲九川和怜江月道:“打听到了一些怜吾憎的事情。”便将手机递上前来,打开了公放。
曲九川忙侧过耳朵,紧靠着椅背坐着,怜江月撑着下巴,看着风煦微的手机,只听一把带着少许痰音的男声说起了话:
“说起这个怜吾憎,就要先说一个叫乌有师的人,大约七十多年前,苏州有个叫赵大福的杂耍班主,班上招了个很会变戏法的男人,这男人自称早先出过一场意外,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家在何处,又因为他有一手绝活,能把吃的用的,畜生,活人,什么东西都能在你眼前给你变没了,因此大家就给他取了个诨名,管他叫乌有,后来男人在班里待得久了,辈分上去了,大家便尊称他一声‘乌有师’。
“有一天,赵班主带着杂耍班到扬州去演出,第一天演出结束,后场来了一个道士,那道士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道袍,道袍背后写着‘张天师真传弟子’这几个大字,腰间佩着一把黑漆漆的宝剑,他张口便说要找乌有师,那乌有师便出来见他,道士见了乌有师,仰天狂笑两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这剑妖,剑鞘分离,害得天下大乱,还不快随我去找你的鞘,归剑入鞘,还天下一个太平!”
听到此处,曲九川掩住嘴,往司机座觑了眼,小声道:“这些事情让无关的人听到,不要紧吧?”
风煦微道:“放心,没人会当真,只当我们听说书呢。”
笑陀螺厉声道:“你们别打岔啊!我说哪儿了?”
怜江月提醒了声:“笑师父,说到归剑入鞘。”
那笑陀螺听到他的声音,颇意外,笑着讲起了闲话:“阿月,是你和小疯子在一块儿啊?”
风煦微忙关了公放,抓着手机的手一下缩了回去,可笑陀螺说笑的声音颇响亮,隔着些距离,怜江月都能听到他讲着:“哎呀,那可好了,我还怕他莽莽撞撞,不知轻重地在外乱闯,怕他出事,有你在,我放心了些,你还得多照顾着他一些,他听你的。”
风煦微急忙忙地高声道:“笑师父,这怜吾憎和乌有师到底什么关系??!可别再扯别的事情了!”
怜江月就听不到笑陀螺的声音了,曲九川催促着:“再一起听听啊,这正听到兴头上。”
风煦微慢慢吞吞地把手伸了回来,三人就听笑陀螺继续讲故事:
“班里的人都觉得这个道士疯疯癫癫,说着胡话,那赵班主正要赶道士走,谁知道士抽出佩剑就朝着乌有师砍去,众人慌作一团,又见那一剑劈到乌有师身上,道士和他两人化作一团黑雾,竟然飞上天空,就此消失了。”
风煦微道:“七十多年前,那时正是打日本人的时候吧?”
笑陀螺应声道:“没错。之后又过了十年,得是解放后了,那赵班主的杂耍班早就散了,他躲过了战乱,在张家港一带以捕鱼为生,有一天,他捕鱼回来,就看家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穿黑衣的男人,他一下就认出了这个男人,正是乌有师啊。十年过去了,这乌有师好像都不见老,只是右手的一根小拇指没了,他还带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他来问赵班主那杂耍的班子还在不在,还收不收人,赵班主看到他是又惊又奇,还有些后怕,再说他也不再组班子跑戏楼了,就婉拒了他。乌有师便带着那孩子告辞了。
“赵班主从前手下的那些耍猴的,走索的,饮剑的,摆架子的,不少还都在跑江湖,有些人还时不时来探望探望他,听这些人说,他们也有见到乌有师的,他一路北上,带着那孩子混戏班和杂耍班,孩子学了身本事,别人看他那长相和身手都说他是乌有师的孩子,乌有师也不否认,那孩子叫做无藏通。
“赵班主还听一个爬竿的说,乌有师在内蒙收了个徒弟,那徒弟很得他的真传,小小年纪就能演出大变活人,比乌有师的儿子还厉害,乌有师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徒弟,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因孩子是个孤儿,他觉得他可怜,便取了怜姓,这孩子耳朵极灵光,小名叫他千里耳,学名叫作怜吾憎。别人问乌有师怎么起这么一个拗口的名字,乌有师长吁短叹,说,我看这个孩子可怜,收留了他,教了他一些本事,但是这些本事以后也不知道是会帮了他,还是会毁了他,无论如何,希望他以后不要憎恨我。”
风煦微疑惑道:“这个乌有师真是奇怪,他收留了一个孤儿,养育他,教他一技傍身,为什么还怕他会恨他呢?”
怜江月道:“怜吾憎曾经和我说过,他练的是一门很邪门的功夫,练这功夫的人到了三十岁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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