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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6)
风煦微就这么奔着东直门地铁站的方向去了,起初,他隔一会儿就要回头看看怜江月跟没跟上,约莫十来分钟后,见怜江月一直跟得紧紧地,人也不喘,一脸的开心,满眼的期待,身法轻巧,跑跳自如。风煦微跨出去的步子就大了些,一脚蹬出去,人飞得更高,跳得也更远了,他在楼房间穿行的速度变快了许多。怜江月仍旧能跟上,这全仰赖着他拖在身后的黑影——在他跑起来的时候,黑影从后面推着他,让他跑得更快;在他往前跳的时候,黑影给他垫着脚,让他一跳就能跳出五六米远;在他需要从楼顶转移到树顶或者电线杆上时,黑影给他铺桥搭路,让他稳稳地走在黑夜中。
怜江月感觉自己已经摸清了控制黑影的诀窍:他心有所想,那黑影必然会有所回应。
这时,他和风煦微来到了环线立交桥附近,周围的树都矮矮的,还都只聚在环线周围,环线马路上除了一些保持着两米间距的路灯,什么都没有了。怜江月原以为他们要下地穿马路过去,可没想到风煦微抽了环在腰上的珊瑚鞭,往空中那么一抽,手腕一紧,一拽,借着自己把鞭子打出去的力,飞身跃起,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一盏路灯上,他接着又是一抽一打,一纵身,脚尖轻点路灯罩子,迅速往西移动。
怜江月在后面看着,只觉得风煦微的鞭子像是根银色的钓线,往空中一抛,就勾住了月亮,他就借力荡远了去。眨眼间,风煦微已经荡到了很远,成了一道雪白的反光。怜江月摩拳擦掌,一望月亮,心想着,我也想飞这么高啊!
可他身后的影子却没了动静。怜江月跺了跺脚,影子依旧只是缩在他脚边,怯场了似的,眼看风煦微离他越来越远,他那浓缩的,反光一样的身影像是要飞去月亮身边,和月亮作伴似的。怜江月恨恨地叹了一声,心道: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真是没用!
想到这里,一股强风袭来,怜江月猝不及防,被吹到了空中。这股风力实在太强,太大了,直把他往月亮的脸上吹,怜江月惊慌地在空中抓了抓,风忽然停下了,他整个人极速往下掉,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他赶忙张开双臂要去抱飞过他眼的路灯罩,这一抱还真叫他抱住了。怜江月慌里慌张地爬上路灯罩,惊魂未定,又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高高抛起,这股力量比刚才那阵风的劲道要厚重一些,并且只是将他推到了前头的一盏路灯罩上去罢了。怜江月在路灯罩上站稳了脚跟,往身后一看,就见自己的影子里伸出一只大手又要来推他。又把他往前推。
怜江月再往前一望,他又能望见风煦微了——那黑影里的大手把他往前推出了十来米,他在空中踏过了约莫五六盏路灯。
怜江月不由重新思考起了控制黑影的诀窍。他就一边使劲想着,攒着劲要往前去,那黑影并不动。他就又气愤地想,怎么会往前去不了呢?
那黑影就动了。黑色的大手推着他继续前进。
怜江月恍然大悟:这黑影并非万能的许愿机。他但凡想干些什么干不成的事,必须得怀着点遗憾,怀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那黑影似乎才会回应他。
如此又试了几次,每每都是心中怀着些悔恨,怀着些忌恨,甚至怨恨,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忿恨交杂时,那黑影就一定会帮助他达成心愿。
而且越恨得厉害,越是不满,黑影的助力似乎就越强。好几次,怜江月都感觉自己成了一根被人抛上天空的钓鱼线,要去勾那月亮——他感觉自己一伸手就能摸到月亮。
他飞了起来。他属于了天空。他是那么的自由。甚至被重力拖着,往下坠时他也觉得自己是自由的,像是流星,自由地下落,自由地陨坠在他预设的降落点。
怜江月笑了出来,他已经赶上了风煦微,能和他并排行进了,只是他仍然需要风煦微带路,他就稍稍落在他后面一些。
一过大马路,他们脚下全是矮矮的平房院子,有时,他们围着墙绕一圈绕过去,有时,他们从前院飞身一窜就到了二进院子的屋顶。屋瓦如同灰色的浪,它们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又一个“口”形的漩涡。他们这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就这么踏着浪,飞过灰扑扑的漩涡,在夜色中飞驰。
怜江月不时往地上看,路上偶有见到行人,在地安门附近,他连过了两条马路,就注意到一个人开着电瓶车的人和他们通路,可这人不知怎么在路上开出了个蛇形。怜江月跳到了绿化带上一查看,这人竟然是睡着了。他忙把他拉住,把车停在一边,风煦微也下来了,翻了翻这人随身的证件,这人才从医院出来,手上还能看到挂点滴的针孔。人就住附近,他就和怜江月把人和车一块儿送到了这人的公寓楼下。
路上,他们还遇到了不少野猫,有的见了他们,吓得差点跌下屋檐,被两人联手救起,有的理也不理,有的还会和他们赛跑。怜江月和风煦微被这些野猫给逗乐了,心里更是一股畅快恣意的感觉。
经过一片绿瓦屋顶时,怜江月轻巧地飞身过去,他扭头一看。月光下,那绿屋顶犹如一片碧油油的草原。
他突然想起,他曾经看过怜吾憎从很远的地方,踏着草,飞身来到他面前。他那时实在羡慕得不得了,很想学学这草上飞的本领。怜吾憎却告诉他:“这你不能学,我教不了你,这是邪门的功夫。”
后来,他到了卞家,跟着卞如钩去山上采药挖矿。老师父身轻如燕,也能在草上飞,岩间跳,不光老师父行,行山也有这身轻如燕,飞檐走壁的本领。
这不就是轻功吗,算哪门子邪门功夫呢?
如今他不也会了嘛。虽然靠得是他的影子,可影子是他的影子,那不就还是他的武功,他的本领吗?
怜江月一瞅风煦微,突然来了劲,缩短了和他的距离,问道:“接下来一段都是这么直直往前走吗?”
风煦微看着怜江月跃跃欲试的样子,有些猜到他的心思了,就问道:“怎么?你想和我比试比试?”
这一问正中怜江月下怀,他只是笑。风煦微道:“我和师父倒常比试。”他一瞄怜江月,莞尔,飞身落在了个街心公园的凉亭顶上,停下脚步,道:“你嘛,要是找不见我了,你打我电话,我回头来接你。”
怜江月停在了他边上,笑着冲风煦微抬了抬下巴,风煦微也就挑衅似的挑了挑眉毛。两人都是一笑,也都是玩心大起,几乎是同时脚下出力,蹿到了空中,一个落在树梢,一个落在民房屋顶,就此兵分了两路,各走各的路径往前去。
两人你追我赶,风煦微仗着对北京熟悉,且轻功过人,混不在意怜江月的行踪。而怜江月却时时关注着他,不想落在他后头,这么一路看一路走,他一个没留神,撞进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海棠树里,就看到风煦微的白色身影在枝桠后一闪一现,似乎是比他快了,怜江月一急,那一直在他身后推着他的黑影伸到了前面来,替他拨开树枝,几乎是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出了海棠树,抛向了一棵梧桐树。
怜江月在树顶站稳,环视一圈,真的找不见风煦微了。又一看,风煦微从天而降,也落在了这棵梧桐树上。两人又走成了一路,跳到了一座四合院的屋顶。
胡同里的房子挨得紧,屋檐和屋檐连在一起,全是一个高度的,几乎没有缝隙,行走其上,如履平地。如此一阵,风煦微说了声:“到北海了。”
怜江月抬眼看到了一片湖泊,没想到这就是北海,他煞住脚步,念起怜吾憎曾提及过这里,他就指着远处,矗立在湖心岛上的白塔,说:“去那里看看。”
两人仍不着地,下到了水面上,风煦微就往水上打鞭子,踩着飞溅起来的水花,往湖心岛去。怜江月就踏着那黑影在湖面上铺出的小路过去。
到了岛上,两人见树便跳,见楼就攀,很快就爬到了白塔的金顶上。立在这塔尖,往下俯瞰时,怜江月深吸了一口气。他闻到湖水的气味,听到湖浪的声音。他看到了紫禁城:暗黄的屋顶,深红的围墙,一圈围着一圈。城里空空荡荡。城外的马路也是一圈围着一圈,路上灯火辉煌,车来车往。
怜江月问道:“怜吾憎和你师父是白天来的这里,还是晚上来的?”
风煦微说:“再磨蹭,动物园就要开门了。”
怜江月闭起了眼睛:“这风吹着确实挺舒服的。”
就听“咻”的一声,他睁开眼睛一看,风煦微的白身影已经闪到了很远的地方。怜江月大喊:“你作弊!”
他急急忙忙追赶上去。
风煦微在风里哈哈大笑。
两人就继续往动物园去。之后这一路,他们爬上了教堂,摸了摸石头的冷冰冰的十字架,途经一间寺庙,衣角掠过了屋檐的麒麟的小爪子,又摸了许多回风,又亲近了月亮许多回。这越往西,高楼越多,他们只管往高处爬了,在楼宇间穿梭,周围也没什么特别的景致好看的了。
到了动物园,怜江月落地一看,十五块一张门票,他摸出三十块钱,找了块小石头,压在购票窗口,和风煦微就翻过了围墙,进了动物园。
室内展馆全都关着门,门上还挂了好几重锁链。两人转了一圈,室外的动物也没见着几只,那虎山上的老虎,狮子岭里的狮子,不是在睡觉就是找不到个兽影。猴山的猴子倒很警觉,他们一经过,就有一只猴子睁开了眼睛。那猴子大约有些年纪了,佝偻着背,毛发稀疏,眼睛和上了年纪的人似的,周围全是皱纹,活脱脱一个驼背小老头。
驼背的猴儿瞅着他们拍拍嘴巴,打了个哈欠,把边上一只小猴子往怀里搂了搂,抓了抓小猴子的脖子,又闭上了眼睛。
怜江月说:“这些猴子养得真不错。”他在睡在假山脚下的猴群中寻觅着,道,“哪有什么皮包骨头的猴子呢?”
风煦微道:“有皮包骨头的,那动物园早就被曝光了。”
怜江月看着他问道:“你师父来动物园都看些什么啊?”
风煦微说:“他爱看什么就看什么啊。”
“你没跟着来过?”
“我是他的徒弟,不是他的跟屁虫,他就不能有一些自己的时间?”
怜江月笑着点了点头,视线又落在了猴群中,他摸着围栏,不无感慨:“你是个好徒弟。”
风煦微不屑道:“这还用你说?”
他也望着那猴群了,沉默了片刻,声音轻了些许,说道:“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爱逛动物园……”
怜江月就道:“或许他想演《西游记》?”
风煦微笑了笑,垂下眼睛,并不说话了。怜江月就说:“怜吾憎将我带出想家,带着我躲避追杀,尽力护我周全,可以说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我对他也是一无所知的,我甚至一度将他当成一个陌生人……”
他话到此处,闭了嘴,风煦微又抬起了眼睛,两人互相看着,齐齐跳上栏杆,蹿进边上的竹林,就见一个保安拿着手电筒巡逻过来,两人再没说什么,踏着竹浪跑到了园外。
怜江月回头一看那动物园,想到路上匆匆一瞥的故宫,说道:“我们爬景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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