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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头颅

启元历二百四十九年，修真界一以咒术起家的世族内叛出一名天资卓绝的术士，插手凡间事务，以咒术控制皇帝，每年进献无数平民供他练咒试咒，祸国乱民，一时恶名载道。后修真界将其灭杀，但其所创术法却被有心人存留下来并传于后世。

万元历元年，帝君白源立聚星学宫，将天下功法典籍藏于小琅嬛阁中，供六界子弟学习。而那位邪术士的禁术也存留一份，被封于小琅嬛最顶层，不对学宫弟子展示。

重殷将离自己较近的尸体上白布悉数掀开，黑暗模糊视线，嗅觉却变得无比灵敏，空气中浓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与尸体逐渐腐败散发出的糜烂气息混合，熏得人几欲落泪。

在连续掀开数十具尸体上的白布后，他发现这些人的死法出奇一致，皆如袚傩祭典之上的管涤一般，致命伤处创面齐整，脖子往上俱是一片空荡荡。

“人嘛，总是要学一两招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式的，否则以后出去拼命谁会怕你。”在叶沉戈道破他用的是禁术后，他很快恢复如常，语气尽量维持轻快，暗含揶揄，“别告诉我当年在聚星学宫时你没进小琅嬛阁中偷看过。”

事实上，不对外展示只是一个幌子，聚星学宫深谙宜疏不宜堵的道理，在夫子的默许下，来自各界的半大少年们总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少人乘着月黑风高自以为隐秘地偷溜进去看过所谓“禁术”，往往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一则年岁日久，所载典籍略有残缺且极其晦涩，一个理解错就易走火入魔，若非天资绝佳不敢轻易尝试；二则那些招数大多于自身消耗极大，若是抱着与别人同归于尽的决心发动禁术，往往别人还没怎样，就先把自己耗没了，死了都要贻笑万年，实在划不来。

“再者——”

他半蹲下身，伸手正要揭另一具尸身上的白布，忽觉手腕一紧，紧接着身上一轻，腰身被一只手环住，那只手微微发力便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重殷猝然睁大了眼，手肘下意识向后顶，正欲诘问叶沉戈，目光无意间扫过临江的破落轩窗外依稀可辨的人影时，忽然噤了声，由着叶沉戈将他带倒。

脑袋枕着的是叶沉戈的胸膛，由于离得实在太近，他甚至能听到对方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咚，节奏错乱，气氛莫名暧昧尴尬。

但现在却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眼看窗外人影伸出手，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停尸房内除装放尸体的床位与尸体之外，四周别无他物，躲无可躲，重殷一咬牙一狠心，反身回报住叶沉戈，带着他一道滚近了最近一具尸体床下。

恰在这一刻，人影将窗完全推开，险而又险地避免了两方不速之客的短兵相接。

“滴答，滴答——”

是水珠落到地上的声音，一步一处水渍的脚步声在停尸房内黏腻地响起，正向他们藏身的地方走来，每走动一下，又停顿片刻，看似缓慢，但奈何空间狭小，很快他便走至二人藏身的床下，重殷只要一扭头就能看到他被水浸湿的袍角与靴子。

但他没敢扭头，确切地说是没能。

停尸房内床体狭长，下方空间狭小，要藏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实在太过勉强，尽管这两个大男人已尽力节省空间。

由于窗外客进来得太过突然迅速，他们二人还维持着滚进来时的姿势。为了不至于将床掀翻，重殷脑袋埋在叶沉戈颈窝，只觉与脸颊相贴的皮肤细腻又滚烫，温度高到将他的脸都捂得发红。他膝盖半抵于叶沉戈腿边，而叶沉戈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后颈上，微微发痒，让他一瞬绷紧脊梁，恨不得脑袋一顶，直接将床掀翻。

隔着薄薄的胸膛，彼此的心跳相互映衬，清晰可闻。

不知是因黑暗的缘故还是身体不太协调，窗外客走到二人藏身的床边时，小腿与床柱相撞，力道之大，将床架撞得吱呀作响，似随时能塌。

紧接着，被撞得一歪的床上有什么东西骨碌碌滚落，在满是潮气的地上打几个滚。重殷从叶沉戈颈间勉强探出半边脑袋瞧一眼，只模糊窥见一个尚在滚动的黑色毛糙球体，待黑毛球停止滚动时，在惨白月色下露出真容，一双翻白眼正对重殷，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一颗头。一颗面部潮湿浮肿、用白眼“直视”他的可怖头颅。

重殷将脑袋重新埋回去，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被他压在地上的叶沉戈呼吸一滞，握住他手腕的指尖也用力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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