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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选择

“你果真将谢皓杀了？”

重一盯着“谢皓”脖颈上狰狞的缝合痕迹，眼底魔魅色彩愈发浓重，从靠江的轩窗外吹来一阵带潮气的风，他面色阴沉，像窗外一角被黑云压得极低的天，随时可能落下倾盆暴雨亦或万钧雷霆。

重殷捏着鼻子望像窗外，心想，这天说变就变，一点不给人反应的时机。

又是一场暴雨将至，到时潮水上涨，对江边低矮瓦舍里住的人来说，今夜注定又是不眠之夜。要么捧着蜡烛拿着竹竿左支右绌修补漏雨的房顶，要么就躺在床上听骤雨砸在青石瓦上的噼啪声，担心腐朽的房梁会被砸塌或者江水上涨淹坏家具。

近来云崖城的雨，下得属实太频繁了些。

“这具身体用着还不错。”谢皓，或者说寄傩左脸咧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明明是对重一说话，一双眼却直勾勾看着重殷，片刻也不曾离开，“要不是那个女人乱他心性，袚傩祭典上我也不会轻易得手。只可惜一不小心将头给削下，身体不完整了，不然我也不必大费周章地将他的头缝在别的尸身上。”

说罢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气叹得真心实意，落在重一眼中效果无异于骑脸挑衅，他眸中怒火愈炽，周身气势却急转直下，更为冷冽，冻得整间屋子如寒冰炼狱般森冷幽寒。无形的威压在屋内逸散，压得高出的空气都往下沉，站着根本喘不过气来。

“咔——”

书架上的一个古董花瓶不堪重负，率先裂出一道长痕。紧随这声之后，又是接二连三数道脆响在屋内响起。

“重一你冷静点，他这是在故意激怒你！”再者它一个附身的，既不知冷也不用呼吸，你整这些没用的，这屋子里唯一倒霉的能喘气的活物只有我！

重殷呼吸困难，脸色泛白，感觉自己才好的伤口又有了裂开的趋势，恨不得拽住重一领子摇醒他。即使他也不知道故意激怒重一对寄傩有什么好处。

“冷静不了。”重一阴鸷地扫重殷一眼，复又冷冷盯着寄傩，眸中所有情绪悉数被冻结一般凝固，“除非它，灰飞烟灭。”

但寄傩面上的微笑却像用刀刻上去一般，即使受重一威胁也连弧度都未改一分，只是静静凝视着他，忽然抬手将轩窗完全推开。

带着潮腥气息的风和江岸开阔的景色一道扑面而来，少了轩窗的遮掩，重殷看清寄傩身后的景象后，瞳孔骤缩，甚至不敢置信般迟疑地后退了一步。

夜幕下是一片浓黑包裹着赤红的江，但那抹赤红却并非渔火映亮的灯火焰色，而是由鲜血染出的。而在那片赤红的河面上航行着一艘刻着符文的巨大木船，船的甲板上用黑色铁链绑了许多人。凡人，修士，大宗门弟子，无门派散修，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皆张嘴大声喊着什么，一派凄惶热闹之景，但他们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寄傩挥手将隔音结界撤下，刹那间，那些哭嚷吵闹，叫骂嘶吼，无助低泣乘着江风呼啸传入耳中，交织混合成一曲嘈杂又虚幻的哀乐。

重一抬起的手拿起又放下，反反复复多次之后，掌心灵力溃散。

寄傩闭目倾听那些绝望的嘶喊，摇晃着脑袋，嘴上哼起不知名的小调，直到欣赏够了才满意地睁眼，用嘶哑破碎的嗓音缓缓道：

“这艘船上刻满符文，一旦有生人靠近就会爆炸，船上机关每隔一刻钟就会送十个人下到河面，被食人鱼一点点啃噬，直到血被放干，肉被啃尽之前他们都不会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吃掉……美哉，美哉，你们想救他们么哈哈哈哈哈……”

“你想做什么？”

重殷开口问。

寄傩眯着眼打量他，眼底闪着不怀好意的亮光，伸手指了指重一道：

“你，用捆仙索缚住他。”

重一是能用捆仙索束住的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捆仙索束得住，以重一的性格，能让他绑？

重殷仿佛听到寄傩在讲一个笑话。

根据重一表现出的性格，他讨厌一切能威胁自己的东西以及敢威胁自己的人，更不容许自己的骄傲被任何人挑衅。被寄傩杀了好友还骗了这么多天，他最有可能做的是听到这话后勃然大怒，不管不顾将寄傩拍碎，然后一船人能救就救，不能也只有叹一声命不好，自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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