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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一生

镜面在接触到重殷手指时，泛起水雾般的涟漪，重殷神魂被摄入镜中，如一个旁观者般观看自己的记忆。

他从出生起，就被作为一个祭品，被帝君抱回昆山上抚养长大。

七岁那年，他得知自己的命运后，曾无比绝望，也无比厌恨帝君，凭什么整个六界那么多人，他偏偏要为了“救世”牺牲自己。他不想救他们，他只想活着！

帝君静静地看着他，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后来重殷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需要一个天资卓绝的孩子作为祭品，他甚至不会出生。

七岁的重殷得知真相后，终日自怨自艾，活得浑浑噩噩，终于在一次找到昆山阵法的空子之后逃下了昆山。

然后……成功被人贩子拐卖了。

他被人关在铁笼子里贩卖，和他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的还有一个孩子，脸上脏兮兮的，右眼角下布满不知名的狰狞图腾。这般异状，让所有人都叫他小怪物。

重殷算是奴隶主手上较为漂亮的孩子，奴隶主想把他卖个好价钱，所以吃的也比别的孩子好。至于小怪物，不仅因为被好几个买主嫌晦气，每日一顿都被嫌弃浪费粮食，还得挨同在铁笼中的孩子毒打，每日过得凄凄惨惨。

小怪物是个哭包，还不会打架，每次被其他孩子欺负了就躲在角落里哼哼唧唧地哭，他一哭起来就没个消停，吵得重殷整夜睡不着，最后在又一个大孩子来欺负他的时候，把大孩子揍了一顿，又分了他半个馒头，他才终于止住了眼泪。

即使身为吃的比别人好的孩子，重殷也只有每日一个馒头，但他实在怕小怪物动不动哭哭啼啼，每日都分他半个换清净。

从此小怪物跟在他身边，形影不离。

小怪物告诉他，他的名字叫小鸽子，因为家里人说他刚出生的时候，沉甸甸的就像一只小鸽子一样。

重殷实在想不出谁家会用鸽子来形容自家孩子，但也没有在意。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防守松懈，重殷用仅有的灵力大伤守卫，带着小鸽子逃了出去。两个小孩天南地北地乱跑，因为年纪小，只能乞讨为生。

后来他们一路乞讨到妖界边缘，有人追杀他们，二人决定分开跑后在一棵海棠树下汇合。眼见追兵都在追杀小鸽子，重殷不得已撕了一直随身携带的灵符，上面带着一丝帝君的气息。只要他撕开，帝君就会立马找到他。

帝君的一缕分身赶到杀光了追兵，重殷随帝君回昆山，而小鸽子摆脱追兵后在海棠树下苦等三天三夜，最终等来了妖界大长老。

＊

帝君问他既然想跑为什么还要捏碎灵符，那些追兵分明不是来追他的。

重殷沉默片刻后说，他接受自己的命运，一个作为祭品的命运。

刚得知真相时，他确实满腔愤恨，抱着全天下都欠我我活不了整个天下也别想好过的信念浑浑噩噩活着，直到出去一趟才发现，其实天下很好，小鸽子也很好，要他们给自己陪葬，他有点舍不得了。

在那之后，重殷回到昆山，此后六年再不曾出去。

而小鸽子仍每年固执地在那棵海棠树下等他，一等就是六年。他一年年地长大，脸上图腾纹路褪去逐渐长成重殷熟悉的模样。

直到十四岁那年雪山重逢，重殷不记得他，他却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重殷，第一句话就笑吟吟地问他：

“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我变得好看了，就终于可以配得上你了。

对你来说是初见，对我，确是在内心反复期待演练了好久的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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