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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柏先生

这一通宽慰还夹枪带棒，沈浊水知道周济心里有些气他这次中毒后安排后事等行为，因此难得不呛回他，道：“可不止是告句平安的事。”

周济皱眉正要追问，沈浊水继续道：“这次给我解毒的那个小……柏医师人呢？”

“你说柏先生？他不在军营内了，你身体前日便渐渐转安，他写了几帖药方，便回了榆关城。”周济转而正色，“而且，沈浊水，你这次不是中毒，是中了巫术。”

“什么！”此话超乎沈浊水所料，“这又是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你又被哪个混账玩意儿忽悠了？”

“我……”周济一听到这厮的嘴又开始往吐不出好话，无名火直往上窜，手已经提到沈浊水身前作势要打，可他撇了一眼沈浊水那七零八碎才拼好一般的身子骨又将手放了下来，咬着牙道，“沈浊水你这张破嘴能不能行了，我真想给你缝上！”

沈浊水仗着自己如今身体孱弱，异常地嚣张，他甚至嗤笑一声，才扶着箭架挪回榻上，半倚着：“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周济看着他蹒跚背影，心里暗念两句佛号，又道眼前这个混账是实实在在的国家栋梁，民族英雄，自己切不可意气用事，再往那大刓朝地牢走一遭，这才能心平气和地开口：“此次任你再不信也不得不信，的确是巫术，因此我们才药石无医，甚至连伤口的血都止不住。”

沈浊水皱了皱眉：“这话到底是哪个说的？”

周济笑了一声，拣了张椅子坐下：“谁说的，自然是你的救命恩人说的。可怜人家舍命救你，到头来还挣你一句背后的骂？”

“柏医师？”沈浊水微微支起了身子，眼里现出些愧意来，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巴掌，“那真是得罪。”

“哎呦您这是哪出？”周济愣了一下，笑了笑，又道，“要说你打这一巴掌也不亏，你可不知道你当日昏死过去，众人皆是慌了神，唯有柏先生虽看着年纪不大，却异常冷静。当机立断给你喂了提气的药丸子，又打通你周身血脉，吊住你气息，之后三言两语地安抚众人，独自在帐内医治了你三日。待他人出来，眼下都是青的，他本就面色白，那时更是像张纸似的消薄，眉宇间还有乌气缭绕，倒像是他大病一场。”

沈浊水听得发愣，似乎也通过周济的话看到那几天日日夜夜，自己昏死不醒，柏鹤那么年纪轻轻，孤零零守着他，在众人的茫然期许中独自承起希望，努力地在救他。

沈浊水抿了抿唇，垂下眼睛，除了随军的医师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这样为他费心过，他心里发沉。

周济继续道：“后来他出了帐门，我忍不住去问，他才告诉我，这是中了巫毒。而且我还发现他身上也有伤口流血不止，跟你的一般，我大惊，几经询问，他才说他是将那巫毒引到了自己身上。”

“什么！”沈浊水脑袋“嗡”地一响，他坐起身来，“那他人呢，他怎么样？”

“哎你别着急，他没事。这位柏先生擅长巫毒之术，自然是有法子的。而且他不仅擅长医术，还会排兵布阵，后来两日他指点过我们的边防，都是颇有益处的细节，实在是令人敬佩。”

沈浊水一颗心这才落到实处，他翻来覆去地想周济的话，轻声道；“怪不得，我说呢，那些个大老粗难得还正儿八经地喊一句先生，怪不得。”

“嚯，奇了。夸着柏先生呢，跟你是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你高兴成那样。”周济嗤了一声。

“你懂什么。”沈浊水站起来，心道你又没这么个救命恩人，八百辈子你也修不到，“那他现在在哪呢？我醒来后怎么没见着他？人家做那么多事儿，你们就这么把他撵走了？”

周济给他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暗念杀国之重臣下死牢，心平气和道：“放狗屁，会不会说话，我又不是你，我能干出这种事？人家辛劳那么久，人都快累病了，你还指望人家守着你醒，沈浊水，你想那么美呢。”

“别跟我在这儿打岔，人现在在哪呢？”

周济看他真急了，这才不紧不慢道：“我叫人用马车先将柏先生安置回榆关城将养了，如今应是在许老将军的府邸里。”

沈浊水先是点了点头，又皱眉道：“你怎么把他安置那去了，我的将军府不是空着吗？他的身份……”

“柏先生身份清白，你放心吧。”周济接过话，“我已经派人查过了，城州文牒都是俱全，是从蜀中而始，也曾游过江南，也曾深入过滇地，看他连身边随行的衣着气度都是上品，我估摸着是哪位隐士的子弟或是什么地方大家的孩子出来云游历练了。你那将军已经空置许久，早不知道里面什么样子，我能把柏先生往那处领？”

周济这人在这方面还是少了些心思，沈浊水听过便当算过，心里另拿了主意，面上却只笑道：“我想着也是，他看着就清白贵气，你这回思量得周全。”

周济笑：“我哪回思量不周全过。要我说，柏先生此次也是立下赫赫战功，你在述职时重重提上一笔，除了封赏，能捞个什么名号的对他这历练云游的少年郎是再好不过的资历。啧，要不你跟他拜个把子吧，这救命之恩也是难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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