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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君不悟
月上中天,可是宫门迟迟没有落下。今年这个上巳节过得实在是别开生面,当朝阁老被当庭缉拿下狱,沈氏全族关押核查,而原本被冠上“奸佞之臣”的奉国将军的污名束清,情势彻底反转。
锁在深宅里的贯穿一个女子一生的故事,从宫门里渐渐流传出来。
宫宴已退,朝臣悉数离开,月色下的巍峨宫殿里只剩下了太子殿下和国师大人。
阙铭昇抬手揉了揉眉心,半晌,淡淡开口:“大人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柏鹤也知道自己真的做得过分了,没有一个皇室能够容忍这样的丑闻在官方的盛典中被这样揭露出来,他们即使看懂了背后的冤情,也更倾向于稳住当前的事态,让被冤枉的人先继续承担污名,然后用另一种方式,更体面的方式把真正的凶手剥落,外头究竟谁是谁非,他们不管。
这就是所谓的大局。大局为重。
这种逼迫所有人为此退让的大局,为的只是统治者自己的利益罢了,却要每个人付出代价,即使代价可能是贯穿生前生后的骂名。
其实说实话,统治者们真的在乎谁是谁非,谁凶谁冤吗?
他们根本不在乎,把凶手揪出来的时候,往往是迫于舆论,往往是这个凶手做得太过分了,已经触碰违背到他们所能容忍的底线,他们的地位被动摇。这才是一切的根本原因。
柏鹤从小学习帝王之道,对于这种心理和抉择他真的是再了解不过。他无意批判和鄙视,因为这只是平稳社稷的手段中的一面,被牺牲的人和物有时是必要的。
但不能是沈浊水。
柏鹤不愿意让沈浊水来亲自感受和明白这背后的一切,即使他知道,沈浊水心里其实早已有数。
沈浊水二十余年来,母亲所代表的仅有的温度已经没有了,在他的心中关于亲情,可能只剩下了太子殿下这一丁点温情。柏鹤不想让他连这仅有的一点也随之熄灭。
如果沈浊水在这京城里,他根本不会等待阙铭昇来表达让他暂时隐忍的歉意,他会因为不希望阙铭昇难做,自己先退忍一切,背负这满世骂名,远走他乡。
也许要等很久,要等阙铭昇真的登基,要等一个合适的契机,才能真的为沈浊水平反。
这样的平凡,柏鹤不要。他要的是现在,立刻,在所有人还只是半信半疑这污名的时候,就把沈浊水拉出来,他要的是立刻把沈浊水所受的委屈铺告于天下。
他要在沈浊水不在这里的时候,把这个世界打造得明亮又艳丽,用温暖迎接他回来,让他不再害怕这个空荡荡的京城。
“殿下。”柏鹤站起身来,走至厅中,右手两指并起,覆于心脏处,第一次向阙铭昇行了周正大礼,为了表达深深的歉意。
“布置这一切的时候没有跟您事先说明,全然自己做了决定,让您没有防备,今日也是如此的不体面,实在是抱歉。”
阙铭昇看着他:“我一直知道国师大人能力很强……今日到如此,只还有一句要问问,沈敬瑜的那些旧往,是否是实情?”
柏鹤直视着他的眼睛:“全部都是实情,没有任何杜撰。”
他有千百种方法置沈敬瑜于死地,让他因这么个人诬陷做戏,实在是不配。
阙铭昇信他,微微吐出了一口气,点点头。
“正如我之前所说,我无心参政,职责所在,只在于帮助大刓度过天倾。如今入朝,从头到尾只是为了他一个人。”柏鹤声音有些低,默了默,苦笑一声,“殿下可能不大理解,可我族天性如此,为了一个人做出些奋不顾身的事情,都算是旧俗了。此番我的确做得不恰当,现在……关于他的事情了结得差不多了,我会立刻抽身出来,退居国师府和仰天鉴,日后非殿下亲言,必然不会再入朝干政。”
阙铭昇淡淡道:“大人一遍一遍地避嫌解释,我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他对于今天晚上的这一番可称为闹剧的场面感到生气,可更让他心里狠狠拧成一个大疙瘩的是为什么柏鹤会选择把这一切都瞒着他。
从满城之中风言风语的铺垫开始,柏鹤都没有向他寻求过一丝一毫的帮助,明明他是沈浊水的兄长,明明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和理由来为沈浊水伸张。
可现在柏鹤做的种种好像他根本就是一个外人,他也是需要被防备的人,就好像他知道了这一切也会选择默然,所以压根不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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