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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表明心意

草木环绕，飞檐连绵。

在明决宗会客峰山脚，是宗内所有洒扫弟子们居住的净房。

因为洒扫弟子算不得宗门正式弟子，所以连带着净房也不能修建于明决宗那些光明敞亮的地段，只能在会客峰山脚谋得一席之地。

在这里，众多洒扫弟子们每日劳累地忙碌，还要在闲暇时间进行修炼，提高自己的修为以求有朝一日能被明决宗招收为记名弟子。

然而这种机会毕竟是极其渺小的，这些洒扫弟子常年对此抱着期望，却常年不能实现这个愿望。

在这种堪称漫长的煎熬中，原本充满希望的火焰被尽数浇灭，只留下一缕黑烟，浸染着他们在日复一日的劳累与旁人的蔑视中死去的内心，将他们逐渐包裹、染黑。

这日，天气晴朗。

净房外，一个身穿青色粗布衣裳的少年正在略显焦虑地踱步，他时不时抬头看看不远处的路口，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满含着期待与不安。

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像是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在他一旁不远处，几个一样穿着粗布衣裳的洒扫弟子隐晦地观察着他，而后交头接耳道：

“那司断这是在干什么呢？”

其中一名弟子不屑一笑，瞥了眼那青衣少年，阴阳怪气地说了句：

“还能干什么？攀上了易师兄那棵高枝儿，在这里等着给人家献殷勤呗。”

他蔑视的目光司断身上来回巡视，冷冷一哼道：

“这司断自从上次易师兄授业礼之后，不知道靠着什么手段搭上了易师兄。”

他故意放高了音量，生怕司断听不见似的，大声说道：

“这有些人啊本就是个贱骨头，还做着能飞上高枝儿的梦，稍微被贵人施舍似的看上两眼，就以为自己和我们不一样了，连自己该做的活儿都不愿意做了呢！”

这个弟子的声音实在不算小，又存着些故意想让司断听见的心思。所以饶是司断与他们相隔有些距离，也还是将他们的谈话尽收耳中。

.

司断于是停下了步子，转身看向那群人。

他有些生气地抿了抿唇。

不是的。

他在心中否认。

他没有不干活儿，没有变着花样儿讨好易师兄，也没有......

做着什么攀上高枝儿的梦。

他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但是那个在一旁编排他的弟子看见他的目光转向自己，仍旧像是被他冒犯到了似的，一脸不忿地朝他走了过来。

那弟子拉着个脸在他身前站定，像是因为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所以胆气也足了几分似的，蛮不讲理地推搡了司断一把，恶狠狠地问道：

“你看什么看？！”

司断虽然早已习惯了这些人时不时就要来找自己的麻烦，但是却也并不代表他就要默不作声地受掉这些气。

他退了两步才站稳，抬眸看向那弟子时的目光带着几分火气。

他答道：“我没有。”

“你没有？”那名弟子刻薄地哈哈一笑，讥讽道：“你没有什么？”

司断看着他，目光中却是半分也不愿退让地说道：

“我没有不干活儿，每次我都是把我该做的活儿做完了的，是你自己想偷懒，指使我去帮你做我没答应；”

“我也没有变着花样地讨好易师兄，易师兄是因为凑巧看见你们欺负我，所以才会替我打抱不平；”

那弟子刚开始听见司断说他故意偷懒的时候脸上还有怒意。但听到最后，却像是被司断这话给逗乐了一样，看着他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易师兄替你打抱不平？”

他特意加重了“你”这个字的发音，其中嘲讽之意浓厚。

他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司断，讥讽道：

“易师兄那种见到街边的狗快要饿死都会去救一救的神仙人物，会给你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家伙打抱不平？”

“简直蠢得可怜啊。”

那弟子看了看司断，冷冷一笑:

“你可知在旁人眼里看来：易师兄对你，跟对路边的阿猫阿狗也没什么区别。”

“你却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么地与众不同了？”

“要我说啊......”

他续道：

“你这种别人稍微给你点好处就能把你收买了的人才是真的可悲。”

.

也许那弟子只是意在挖苦一下司断，话中多少含了些杜撰的成分，但是还是让司断忍不住面色一白。

不是为那句“易师兄不会为你打抱不平”；而是为那句“你这种别人稍微给你点好处就能把你收买了的人才是最可悲的”。

青衣少年有些怔愣地垂下目光。

他一直知道自己对于易师兄来说，可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只是易师兄那风光璀璨的人生中的一个毫不起眼的过客。

可是对于自己而言，是易师兄重新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不是易师兄，自己可能早就在九岁那个饥寒交加的冬夜死去；

可能早就因为明决宗内其他弟子的欺辱而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可能早就变成了和面前这些人一样的腥臭腐烂。

可是没有。

易师兄救他于寒夜，给了他一处安身之地；易师兄给他以勇气，让他知道自己原来并没有被所有人厌弃。

易师兄是自己在这世间所感受到的唯一一份温暖，即使这份温暖对于易师兄本人来说可能微不足道。

但他仍是自己生命中的唯一一束光，让自己不至于彻底坠入黑暗。

易师兄......易师兄......

司断在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好像在进行着自我催眠似的，一遍又一遍。

他像是想从这三个字中品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似的，将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反复地掰开，咀嚼。

他慢慢尝到了一丝苦味。

那趾高气昂的弟子见他沉默不语，像是觉得自己取得了胜利似的，得意洋洋地朝着司断抬了抬下巴，道：

“所以啊，没资格想的事情就不要想，早点忘了，本本分分地待在这净房做一辈子洒扫弟子吧！”

他大获全胜似的拍了拍衣袖，恩赐似的对司断说道：“我也不和你多说什么了，免得待会儿你又说什么我们欺负你。”

话毕，他拂了拂衣摆，转身便和其他人一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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