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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两不相干

男孩坚定无比的一声“好”似乎再次在耳边响起。

姬焕空茫怔愣的目光凝聚些许，他回神似的，看向了自己面前这个活生生的司断。

没有遭受过共生咒的折磨、没有死去、活生生的、健康的司断。

姬焕看着司断那张熟悉的脸，脑海中显现出来的却是在司断的养父司榆提出要收自己为“徒”时，他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的场景。

这位素来以残暴著称的合欢宗宗主此时心中却有些罕见的悲意，他自嘲似的笑了声。

也许一切的错误都是从司榆带走自己那日开始......

当那个男人面带笑意地说出要收自己为徒的话时，从小在外摸爬滚打的他敏锐地觉察出了一丝危险。

然而彼时的他不知道如何拒绝那位收留了自己的古榆山庄的主人；也不知道如何去向司断说出自己对司榆的怀疑；更不知道......自己心中的这种怀疑究竟是不是无稽之谈。

于是少年的姬焕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司断身上。

他渴求着司断能够出口拒绝；他希望着司断不要让自己离开。

毕竟司断自己亲口说过的......

他说过让自己永远留在他的身边的。

然而当他将期冀的目光投向司断时，却看见少年人满脸都是对着那山庄之主司榆的濡慕崇敬之意。

他听见那少年人满面欣喜地说了一句：

“好。”

所有的希望与期待全部落空，姬焕的心中逐渐冷了下来。

理智告诉他司断是为了自己好；可是感情上他却接受不了。

心中的执念似乎变成了一只即将把他的理智吞吃殆尽的恶魔，那恶魔在他耳边，蛊惑似的冷笑低语：

“你看，他背弃你们之间的诺言，他抛弃了你......”

“他抛弃了你......”

“他抛弃了你......”

.

那曾令姬焕做出许多错事的恶魔似乎再次回到了他的心中。

他脑海里回响着司断方才的“恩将仇报冷血无情欺骗利用”之辞，心中那苦咒似的“他背叛了你”却也一直未曾停下。

姬焕垂着头，一眨也不眨的眼中染上几分带着血色的偏执，他低声问：

“那你可知司榆将我带走后我经历了些什么？那你当初......”

他抬眼望进司断眼里：

“又为何要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

你不是说过要让我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吗？

那又为何要违背这个诺言？

为何......要让他在品尝过人世间最温暖的滋味后，又重新跌入地狱。

心中因司断无微不至的关怀而生出的些许柔软的“人性”似乎因其那一个轻描淡写的“好”字而灰飞烟灭。

在那一刹那，他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心中恶魔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将他的清醒吞吃殆尽。

剧烈的情绪动荡让姬焕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似乎所有的理智都快要燃烧，他几乎是失神似的喃喃问道：

“为什么......？”

.

姬焕这幅罕见的脆弱模样令司断不由得皱了皱眉。

一旁的折枭显然也没看见过姬焕如此失态的一面，他心中惊愕且不悦，却在看见司断凝重的脸色时将所有的喝问压了下去。

他决定让司断自己解决。

.

司断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此刻状若疯魔的姬焕，问道：

“你觉得......当初我将你交给司榆，是抛弃背叛了你？”

他突然觉得有些滑稽。

虽然司榆却是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曾几何时自己也是真心将他当成自己的父亲对待的。

在那个时候的自己眼中，姬焕留在自己身边远比不上跟着司榆学医有前途。

那个时候的自己从未将姬焕当成一名下人，也是真心希望他日后能过得更好。

姬焕抖了抖肩膀，似乎在压抑着、无声地笑着，他轻轻道：

“又有什么不同呢？”

司断一愣。

他续道：“无论当初你是否存了丢下我的心思，但是最后的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

司榆因看出了他人魔混血的身份而把他带走，他也因此遭受了数年割肉放血的折磨。

而司断，却依旧在山庄里当他的众人呵护的少主。

他甚至都没有想起过自己，从来都没有来找过自己。

从来没有。

温暖滋生于天堂，恶魔被地狱助长。

巨大的落差让他心中的恶魔生长得更加的肆无忌惮，也让他做出了令自己追悔终生的事情。

——他提出了和司榆做一个交易，交易内容是司断。

彼时的他也看出了司榆这个所谓的养父并不是真心对司断好，也猜测司榆定是对司断另有所图。

但是他都不关心了。

当一个人在黑暗中待久了的时候，就会格外渴望曾经看见过的光明温暖。

而他不仅渴望，从小生长环境的扭曲让他更想将那光明彻底据为己有；若是不能据为己有，那就将其彻底摧毁。

他要让那高高在上的光也被拉入泥潭，也被这阴森寒冷的黑暗侵蚀，也好好感受一下他的处境。

所以他以定期提供自己的心头血为交易条件，向司榆求得了司断。

他至今还记得那表面慈善的中年男人在听见自己的要求之时，脸上那戏谑深意的笑。

那中年男人并未对他唯一的“儿子”被当成筹码一事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反而是在听见姬焕自愿提供心头血时，满意地笑了笑。

毕竟心头血这种东西，只能是他人自愿提供，强取只会导致人死。

要知道，死人的心头血可就没什么用了。

所以司榆轻易地答应了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留他一条命就行。”

这个阅历十足的男人显然看出了他想要干什么，并且给予了他堪称冷漠无情的许可。

彼时伤痕累累的他在听见司榆这样说的时候，先是一怔愣，而后发疯似的哈哈大笑。

他竟觉得快意似的，笑到整个人失声，笑到身上伤口崩裂，却感受不到丝毫痛苦。

原来，原来司断那么敬仰、那么崇拜的人，也不过是把他当成个玩意儿而已。

自己居然因为这种人而被司断抛弃......

自己居然因为这种人而被司断抛弃！

姬焕吞下一口血沫，再抬头时，眼中却已经满是冷漠。

他看着司榆满意离开的背影，妖异的脸上却缓缓勾起了一抹笑。

他心中染上几分残酷的杀意，疯魔似的低声笑着。

依稀能从这零零散散的笑中听见两个字：

“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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