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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美丽眼珠不见了
“查过了,他是泛定城人,想来也是任起枝一并惹出的祸患。”慕子云透过窗户望着屋里的全升,冲着掩清和笑了句,“魅力无限啊。”
在屋子外头能看清里边,但里边却无法看见外面,此刻的全升已经解了大多束缚,唯有一根铁链锁着腿脚,实在不影响走动,他却也只是呆呆地坐在板凳上、低垂着脑袋,死气沉沉的,仿佛离了掩清和就活力尽失,不过倒是有个几分死人模样了。
不似天界有天牢,鬼界从不关押犯人,自然也没有什么监牢一说,可全升乃身带重要线索之人,自然不能将他投入极刑地狱,慕子云只能在鬼行宫内圈了一块地,将全升暂时关押。
听慕子云这样说来,掩清和不由得白了他一眼,轻声骂道:“放你姥姥的屁,这魅力给你你要吗?”
他二人就站在窗外,掩清和为了避嫌,将声音放得足够轻,却还是因为语气过重、不幸被察觉。
全升猛地转过头来,隔着窗纸见着二人的虚影,更是一眼就能认出掩清和,连忙满面欣喜地叫了句:“清和!清和!”
“刘家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事不宜迟,我们进去看看吧。”
相比起掩清和的无语至极,慕子云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随口问了句,得到他的应允后便推开了屋子的门。
坐在板凳上的全升自然是猛地就站起了身,明明想靠近,却又像所有情窦初开之人见心上人时那般扭捏,只是理了理衣裳,捏着手、冲着掩清和露出他一贯的、殷勤的笑来。
虽说早有准备,但此刻又见着全升这般邋里邋遢的模样,掩清和还是沉默了片刻,而后对着慕子云道:“鬼王大人找几个人给他擦擦身吧,也不知是哪里滚来的一身黑泥,看着就犯恶心。”
“恶心就对了,那不是黑泥,是血。”慕子云似笑非笑地应了句,而后又道,“已死之人,魂魄便是死时的模样,除非洗去缘债,否则是没法变回来的。”
掩清和显然不想听他说那么些有的没的的话,在听完了第一句之后,便只顾着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不过好在也是给足了慕子云面子,掩清和待到他说完,才冲全升问了句:“死状这么惨,你是怎么死的?”
“不惨不惨。”好似怕人担心,全升连忙摆摆手,道,“我是那日见刘家小姐的眼睛好看,想挖来给你,没想到被她爷爷发现,就被他老人家乱棍打死了。”
“等等。”听他这样说来,慕子云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便又问道,“你说的刘小姐,可是刘画?”
慕子云的态度可谓是比掩清和好了太多,但全升却充耳不闻,只是热切地盯着掩清和,很显然,只想与掩清和说话。
掩清和见他不说话,便挑了挑眉毛,示意道:“回答他。”
“是!”全升立马应了,甚至还详细解释道,“我家在城里开了一间医馆,就在离刘家一条街以外,刘画身体不好,她爹时常会带她来看病,这一来二去的,我就认识了。只不过你还没见过她,我也拿不准你到底喜不喜欢,总想着先挖了,再给你看——”
“好了。”掩清和不想听那么多废话,便挥挥手打断了他,道,“你带我去取挖好的眼珠子吧。”
掩清和与慕子云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后者便将束缚着全升手脚的铁链解了下来。
只是慕子云捏着那铁链都还没说什么,掩清和便跳着往右挪了一步,嘴里道:“拴你手上,别碰我。”
“清和~你是有洁癖吗?”
见他这般模样,慕子云恶劣心起,干脆利落地将手中铁链一丢,给了全升十足的自由。
“你!”掩清和横眉一竖,一边瞪他,却不得不下意识往他身边缩去,而后指着全升喊了句,“站着别动!”
掩清和从来都不是怂包,只因全升的目光实在太过热切,弄得他浑身不适,偏偏这人又好似铜头铁臂、铁石心肠,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动。
更何况这样的人,还一心一意追着你,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要怪就怪那该死的任起枝。
掩清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拉住了慕子云的手臂,后者微微一愣,却还是依着掩清和的意思,很仗义、很义气地挡在了他与全升之间。
这件事情明显是任起枝刻意为之,但两件事情是否只是巧合,现在还无法断定,毕竟此人行踪不明、目的不明,而其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毫无联系,便更增添了几分虚无缥缈的色彩。
但至少有一样可以确定——无论任起枝做什么事情,都与掩清和的存在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他们三人行至人间时恰好是深夜,宵禁后城里黑漆漆的、静悄悄的,倒是更方便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譬如偷偷潜入医馆,再偷偷进入全升的屋子。
掩清和实在不想与他说话,以免再被他的热情吞没,只可惜这人除了理会自己,旁人的话都一概当作耳旁风,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口问道:“你家还有别人吗?”
“有,还有我娘和我妹妹。”也不知是因为回了家还是如何,全升竟是冷静许多,甚至在不紧不慢地拉着柜子。
听闻其家中尚有人在,慕子云便掷出一枚铜钱,铜钱顺着轨迹飞去,将屋内燃起的烛火一根根熄灭,四周一下暗了许多,掩清和踌躇片刻,还是蹭到了慕子云身边去。
谁曾想,慕子云左掏掏右掏掏,竟是从衣襟里摸出了一颗栗子大小的夜明珠,抓着掩清和的手、塞进了他的掌心。
“给你,这样就不用担心看不见了。”
珠子不大,光亮却很足、既温柔又明亮,显然不是普通的夜明珠。
掩清和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
“陨落星辰。”慕子云笑道,“也不稀奇,这是我当初离开天界时西夫人送我的,总归我拿着也没用,现在送给你。”
他想了想,又道:“它叫小栗子。”
“什么?”
掩清和顿了一会儿,遂向他投去看见傻子的眼神。
慕子云好脾气地、理所应当地解释了句:“因为它只有栗子大小啊。”
“没想到你这千岁的人了,还挺有童真。”掩清和无端被他逗笑,却因要守着薄薄的面皮,便只能扯着嘴角、轻飘飘抛出这句话来。
在慕子云听来,掩清和情绪的变化尤为明显,极易察觉,便跟着他笑了笑,还极为认真、一副举着手要发毒誓的架势,冲掩清和道了句:“澄清一下,我现在只有七百二十一岁,还年轻的很。”
“幼稚。”
——哪有人活了几百年了还能记清自己年岁几何的。
掩清和嘴上这样说着、心里这般想着,捏着小栗子看向全升的方向。
全升是只鬼,即使此刻被他二人带上人间,也只是一抹灵体,灵体触碰不到任何实物,所以无论他尝试多少次去拉那柜子,手都只能穿透而过、无功而返。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便泄了气、回过头来冲着慕子云道了句:“鬼王大人,东西就在这柜子底下的地里,劳烦您取一下。”
彼时慕子云还在盯着掩清和看,没想到全升会突然同自己说话,愣了一会儿才回道:“你怎得不与你的清和说了?”
全升不知为何沉着脸,似乎是不想说话,但他又憋不了太久,开口道:“清和怎么可以去挖地!”
慕子云双手抱着胸,好整以暇地问了句:“那我怎么就可以挖地了?”
全升因为来因为去了好一会儿,才破罐子破摔似的喊道:“因为你对他有意思!”
“哼。”掩清和笑出个意味不明的气音来。
与此同时,慕子云交叉在胸前的手“唰”的一下放了下来,脱口而出道:“你用哪只眼睛看出我对他有意思了?!”
语气听起来心虚得很,甚至还悄悄瞥了一眼掩清和。
反倒不像质疑,更像是被人看穿了之后的气急败坏。
好在全升目前为止的表现都疯疯癫癫的,说出来的话也他们全当玩笑,掩清和不但没什么反应,还用胳膊杵了杵慕子云,语气轻快:“叫你呢,还不快去,不是口口声声事不宜迟么?”
——掩清和没反应。
意识到这个事实,慕子云皱着的眉毛松懈下来,然而还没松到底便又皱了起来,松来皱去,一时纠结不堪,排解无法,只能暂时将其抛之脑后,认命似的走到那柜子前。
全升给慕子云让了位,便来到掩清和身边站定,望着他手中地小栗子看了许久,忽然没头没脑地道了句:“你有夜盲症。”
掩清和没说话,也不知是不想说、还是没来得及说,总之全升不在意,又笑着自顾自地说了句:“你不理我,是真的不想理我。”
“难不成还是假的不想理你?”掩清和只觉好笑,又觉得他可怜,便大发慈悲地回了句。
“你不是清和。”
全升的笑意僵了些许,而后肉眼可见的落寞了下来,喃喃自语道:“你真的不是清和,你从未与我这样说话。”
“他早说不是了。”慕子云正盯着他叫出来的鬼差挖地,忽然听他说来,便转过头来回了句。
眼见着掩清和没有要理全升的意思,慕子云便又搭腔道,“那他于你,是怎么样的?”
全升总算是愿意理慕子云,只是早已没了先前那股活力,低沉沉地回了句:“他总是很亲昵,却一点也不亲近,好似总有目的。”
慕子云笑了声,问道:“那你还依着他?”
“我喜欢他!我乐意!他让我做什么、要我为他做什么都乐意!”全升大声叫道。
过于直白的爱意好似一记响炮,炸的屋内二人皆是哑口无言,只有勤勤恳恳的小鬼差不识时务,在挖到东西后、擦了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转身冲着慕子云邀功似的报告。
掩清和这才走上前去。
屋内皆是泥地,就在小鬼差们挖好的土坑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十只木盒,皆用黑布包裹严实,四周还撒了许多药材,显然是为了祛除虫蚁。
然而就在这一片黑中,一块解开了的红布,被人随意丢弃在地上。
特殊的,必定是最好的,他们想也不用想,便知道那是什么。
——是全升最爱的妹妹、全升认为最好的眼睛。
“怎、怎么会!!”
全升自是看见了那一抹红色,连忙跑着跳着、扑到了那土坑前,拾起那块红布来,不可置信道:“除了我,只有清和知道眼珠子埋在哪里…”
“很明显,他来过了。”掩清和面上阴沉,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慕子云全当他是对全升说的,便顺着他的话头冲着全升道:“真是可惜,你一厢情愿,甚至为他而死,他照拿你给的东西不说,还对你不闻不问,实在薄情寡义。”
“……”全升揪着那块红布,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没说话。
“你认识的不过是一个躯壳,站在你面前的才是本尊。”慕子云站起身来,走到掩清和身边,道,“你爱的人是假的,这也决定了你的爱注定沦为泡影,连被人铭记在心都无法奢求。”
掩清和望着他,心中竟是生出了几分怜悯,好心解释道:“他不过是为了一双眼珠,你若没能找到他想要的,还会有下一个如你一般的人出现,你根本没法感动他。”
“我乐意…”
“他根本不想见你。”慕子云道。
“我乐意!”
“你不乐意。”慕子云笃定的很,甚至还一把揽住掩清和的肩、而后指了指他的面颊,接着道,“你敢说你从不奢望这张脸对你笑一下?”
全升猛地扭过头来,仅剩的一只眼睛透出怖人的猩红,周身弥漫着绝望的黑气,全是一副改头换面的模样。
一直见他如哈巴狗般的模样,都让人忘了,全升是恶鬼。
但并非要杀人如麻、残害世间的鬼才算得上恶鬼,这类鬼魂多是执念颇深、尘缘未了,才不愿离去,才陷于血海深仇之中。
但全升明显是陷入了不求回报的爱中,虽然让他偏激疯癫,却也使其比寻常鬼魂多了几分理智。
而全升此刻终于意识到面前的掩清和并非自己心中的掩清和,就在听闻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无疑是执念动摇。
执念犹如信念,一旦动摇,便是山崩地裂。
【作者有话说:愿各位观众老爷新的一年都快快乐乐、心想事成!新年快乐!】
云遮清和 情人节特刊
《吃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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