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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他的命贱得一文不值

明明两个人最亲近的时候，体温是那么真实，而此时此刻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冰冷得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白黎揪着床单，他的手背和胳膊，已经被自己咬得全是牙印。

他绝望地看着自己头顶上方的点滴，病房里安静得连这样微小的声音都显得那么清晰。

“为什么？你是讨厌小孩子吗，还是…讨厌我？”

白黎想要一个理由，哪怕是搪塞的借口也行，他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打掉这个孩子。

他曾经以为，唐朝得知这个消息，就算不会激动到欢欣鼓舞，也至少会是高兴的，一点点高兴总有的。

“他回来了，那幅画里的人。”

唐朝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却如同一块小小的石子扔进湖中央，激起千层波纹。

两个人发生过最大的一次矛盾和争吵，是因为白黎把唐朝的一幅画弄脏了。

那幅画是一个穿着衬衣的少年，身板挺拔，站在傍晚余晖的窗前，手里抱着几个作业本。

可那幅画上的人没有脸。

唐朝经常对着那幅画发呆，有时候会有极细微的表情变化，却也无法让人得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白黎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副普通的画，一个被称为艺术品的东西，而唐朝也仅仅是有这么一个对着画发呆的习惯。

直到那天，他炖着改良过的冰糖炖雪梨，半是撒娇的用勺子舀起来让唐朝尝一尝。

其实唐朝一直是讨厌他总是捯饬一些吃的东西的，不仅不如外面买来的东西好吃，还显得可笑和多余。只是，除了这道冰糖雪梨。

然而这天唐朝的心情看起来并不怎么好，于是说道：“放那里，我等下喝。”

“哎呀，这个要趁热喝的，和冰镇的口味完全不一样，真的！你就尝一口，一口可以吗？”

白黎端过去非要唐朝尝一口不可，每一次，只要唐朝肯吃他煮的东西，就会给他一种错觉，一种唐朝对他除了性还有爱的错觉。

因为，他一直认为，爱一个人就要给他做吃的东西，爱一个人就要吃他做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

“我说了放在那里你听不懂吗！”

唐朝突然吼了一声，把白黎吓了一跳，往后退的时候，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一勺冰糖雪梨汤就洒在了那幅画上。

少年的白衬衣，被染成了淡黄色。

他赶紧用手去擦，害怕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朝哥，我不是故意的，这幅画多少钱，我想办法赔给你行不行？”

而此时唐朝的脸已经黑透了，怒色压都压不住。

他一巴掌打翻了放在桌子上的冰糖雪梨汤，满地的汤汁和瓷碗碎片……

“赔？！你的钱还不是他妈老子给的，你用什么赔？妈的，就是把你给卖到夜店当鸭，挣来的钱也不够这幅画的万分之一！”

唐朝捉住白黎那只正在擦画布的手，几乎要把那细小的腕子给捏断了。

他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愤怒，不同于往日自己犯错误的那种不耐烦，而是恨不得杀了他的那种。

那幅画，承载着他人生中最青春年少的那几年，最轰轰烈烈义无反顾的感情。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唐朝才明白，他怀念的从来都不是画里的人，而是那个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单纯而又热烈的自己。

他怀念的，仅仅是那一段可以恣意妄为的人生。

“对不起…”

白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他知道，唐朝说的没错，自己的钱都是人家给的，又能用什么来赔呢？

或许那幅画真的很贵吧，而自己的命很贱，贱到都不配和那幅画相提并论。

唐朝踢了踢地上的碎瓷片，面无表情地说道：“跪在这里，直到我气消为止。还有，以后不要再多此一举，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他说完后，就用布盖上了那幅画，自顾自地离开了客厅。

原本想着晚上吃了饭再去把人给叫起来，谁知道吃完饭又处理了着事后，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他睡到第二天晚上才猛然想起来，似乎那个人还跪在客厅……

唐朝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来，慌里慌张地穿上拖鞋，随即想到自己的样子似乎过于紧张了，又放缓了步子，慢吞吞走到客厅。

果然，那个人还在画旁边跪着，膝盖处的裤子布料被碎瓷片割破了，沾了斑驳血迹。

他想着隔着裤子只是疼一些，也就吃个饭的时间，顶多青紫一些，活动下就没什么大碍了。

可竟然该死的把这件事给忘了。

由于没有留白黎过夜的习惯，他下意识地以为人已经离开了，太累就迷迷糊糊去睡了。

此时白黎听到他来了，抬起头问道：“朝哥，你气消了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唐朝会生气，也不敢立马起来。

“嗯。下次记得教训就行，起来吧。”

唐朝淡淡地回应了一声，然后装模作样地去旁边倒水，过了一会没听见动静，回头问道：“怎么还不起来？”

“朝哥，我腿麻了，起不来。”

白黎揉了揉自己的膝盖上方，小心翼翼地把那块扎进去的瓷片拿出来，由于麻得厉害，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他想了一夜，也终于才明白，两个人的关系永远只能是这样，无论他做再多，都是徒劳。

这段时间唐朝对他不错，所以让他产生了太多太多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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