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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玉卯

半山腰的入口处，一道巍峨的石门森立于此，两边生长着一簇簇的翠竹，香炉里的烟火气萦绕在枝叶间，叶子迎着微风簌簌抖动，抖落一地阳光斑点。

一个身穿劲装，头束冲天发冠的男子立于门前，背着一个墨色的箭筒，三支箭羽支愣在外头，还有一张残弓，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包裹，垂在身侧，正对着他面前的两个巡逻的弟子问话，语气凌厉而着急。

“二师兄。”

巫临十分乖顺地上前去，还没等那男子转过身来，便弯腰行了礼。

“嗯。”

那男子闻声转头，惊动脚边的一串铃铛，发出几声哑然的回响，冷淡的眸子扫过众人的脸，那张小麦色的脸庞，神情丝毫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应了一声。

男子容貌不俗，却不是温雅的款款公子，而是草原上那种凛然英锐的俊朗，脖子上挂着一串狼牙，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兴许是因为风餐露宿的缘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矫健的傲气。

素以若雪，发带轻飘的巫临往他跟前那么一站，显得有些孱弱不堪。

巫临抬头，眼前便已经砸过来一个小包裹，他连忙手忙脚乱地接过去，好不容易才稳稳当当地接好了。

便听到一个明朗的声音道：“昨日，你被那鸟妖所伤，便是修为不够，明日回去好好做功课，便将驱邪心法抄上三百遍。”

巫临连连点头，他这位师兄行事一向赏罚分明，只能答不能辩。

果然，将那包裹一打开，什么符箓、黑驴蹄子、 金刚杵、佛珠……但凡能对付得上小妖小邪的各种小法器，都被收了，满满当当的一大包，冷不防，还翻出一本厚厚的《金丹四百字》来。

这给一记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作风，已然承袭了十几年。

见巫临十分认真地翻看着，那男子便施施然地上了山，只丢下一众人等停在原地。

“这位是？”

厌子离似乎对于这位新面孔格外的好奇，先前便站在一边，看得那叫一个兴致高昂。

陆九幽则摸着怀里圆滚滚的酒坛子，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

原因无他。

那手札上记录得分明，峰云岭的六弟子尚客亭，胡人混血，年方十二时，便独自一人赶赴濒临妖界的鸟鸣涧，空手降伏一头凶猛的白额虎妖，在妖邪鬼祟横行的鸟鸣涧全身而退，成名于朝夕，评价极高，那胸前的獠牙便是骁勇善战的证明。

说到这峰云岭，也算是人才辈出，据说，这峰云岭的陆真人活了几千年了，曾经收了三个灵根十分不凡的弟子，却可叹天妒英才，都在那千年前的大战中纷纷陨落。

谁也不知道那个神秘兮兮的老道士，是不是真的活上了几千年，三人成虎，便这么说着，就有了一个真实故事的三分神韵。

茶余饭后的谈资里，总会反复被提出来议论一番，于是，堵不住悠悠众口，便成为手札上神乎其神的一个传说了。

果不其然，巫临便向厌子离介绍起他这位二师兄尚客亭，内容相差无几。

言辞里，又将自己如何忝列门墙的羞愧，委婉地表达了一番，其余的，都是洋溢着对于他这位二师兄的崇拜和夸赞的话语。

神谷山上，已然是岿然以待的阵势，人群整齐排列在石像前，分成几列，与那站在正中间的老道士一样——手中执着一炷香，低着头，念念有词。

那巨大的石像端坐着，面向众人，从泥土中拔地而起，俯视着眼前陈铺开来的——金碧辉煌的寺庙、白璧无瑕的天坛和那个悬崖边上，漆着巨大阴阳鱼的鸾台。

透过层层叠叠的人，只见那老道士先是拜了三清四御，这才转身去拜那慈祥端庄，神势肃穆的战神石像。

这祭典旨在护国安民，参照的是道教清醮的规制，神圣庄严，不允许轻慢、不允许污秽的物和人进入。

参行的规矩也包括勿饮酒，勿食五辛等诸多禁忌。

陆九幽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想那巫临难做，便借着醒酒的由头，脱离了那行列队伍，绕着山走了一圈。

巫临的名帖到底是足够分量的，于是，凭借着这金贵的名帖，陆九幽便可以在山顶上来去自如，饱览山上的风光。

山上的游人甚多，大都是些参加此次祭典携带的女眷婢子。

一圈下来，陆九幽被这山上的亭台楼阁给晃花了眼睛，越发找不着北，绕着绕着，便绕进一片茂盛的石陵花园里。

这花园地处偏僻，无人至此，实在是冷清。

陆九幽难得清净，走走停停，石碑林立之间，一座院落显得有些突兀，在水面上分外雅致。

他便经桥入院，跃上那瓦面，眯着眼睛，温热的阳光散下来，扑在脸上，让他从头到尾都抖擞一下。

大荒里的阳光，可没有这般豪爽，总端得一副高贵的架子，半掩在云头上，那迷蒙的雾气又过滤掉一大半，施舍到他这株桃花老妖身上的太阳光，便所剩无几了。

陆九幽便瘫在瓦面上，任由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闭着眼睛，拥着酒坛子，任由一阵阵温热蔓延遍周身。

晒了好半天，一阵细细簌簌，那屋子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走了过来，轻手轻脚地开了门，进了屋子，紧接着传来一阵低声细语，因为隔着层层阻挠，声音显得有些不清不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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