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镖队所处位置在一座土坳背风方向的坝子上。此时,大风骤歇,落日无声,天地苍茫,黄晕满目。叶凤泠强撑着帮杂役和孔二哥把帐篷支起来,她看大家都在忙着,无人注意自己,快速穿过人群,走到土坳一侧几块碎石后。
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出几粒小药丸,又摸出来一片草叶压去舌下,叶凤泠才算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垂下头重重喘息。临出发,她特意备下几瓶常用药,还带了一小包草药,就怕中途生病。可到真正生病的时候,她发现最大的问题不是药的问题,而是如何解释几瓶药的来历。别看小小药瓶,价值不菲,叶凤泠买的可都是京都城几家知名医馆的独家秘方。
身为父母双亡、远走他乡的孤苦青年,身上衣衫都是粗麻,怎么会有一大堆的名贵药丸?
基于此因,叶凤泠忍住了在车上翻药,选择找无人之处偷偷吃药。另外,她也不想让孔二哥为了她的病大呼小叫。
叶凤泠闭目缓许久,等觉胸口闷灼感减轻些,才睁开眼看着满目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荒凉。除了不远处的马匹嘶鸣和镖队人吆喝点火声外,只余蒸腾的空气从下向上浮动,薰迷人眼。
转过身朝人群走,叶凤泠愣住,几步开外,张爷拄着拐棍儿立在黄沙之上,遥望天际,脸上尽是风霜意。
在这一刻,叶凤泠确信张爷一定经历过许多不为人所知的过往,暮景桑榆,英雄迟暮,看尽天下涛浪,是非成败转头空。黄沙依旧,青丝早为白发,多少事,都付笑谈。
张爷扭过脸温煦笑开:“还担心柳涯年少不周,看来是我们多虑了。这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药,对风热、风寒都有效果。日服一粒。”
叶凤泠咬着唇接过。
“出门在外,小心谨慎是对的。你很幸运选上此镖队。方镖头走镖二十余年,在道上很出名,绿林、黑道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路程已过半,只要不出意外,咱们当能平安抵达伊州。”
觉察张爷在向自己透露自己不了解的信息,叶凤泠有些讶异的扬目,琉璃雾眸,清灵闪闪,好似两影月下浅潭。
张爷目光一闪,回头看一眼忙的热火朝天的众人,又笑着道:“不过,抵达伊州之际,劝柳涯最好即刻离队。此趟镖主人不明,道上称之为无头镖,多乃见不得光的东西。说是药材,具体是什么,咱们谁都不知。为了性命,记住能走就赶紧离开。”
叶凤泠若有所思,突咧嘴一笑:“谢谢张爷提点。柳涯还有一事不明,请教张爷。”同行这些日子,张爷看着跟她和孔二哥打成一片,实际上一直明哲保身,牢牢占据马车最里位置,甚少出头出言。今日是他跟叶凤泠说最多话的一次,由不得叶凤泠不惊奇。
“我们素昧平生,前一句我还能理解为张爷看我年龄小怕我不懂道上的事,后一句……着实乃肺腑之言,非亲近之人不会说……”
张爷用手里的拐棍儿使劲敲了几下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哈哈大声笑,他眼露狡黠道:“你想问我为何突然跟你说这种自己人才能说的话……嗯,你说得对。也许是我老了吧,看到眼里有光的少年总忍不住想提点几句,你就当年老之人好为人师的老毛病好了。”
叶凤泠的眼睛还是盯在张爷身上。
衣袍如叶翻转,拐棍儿已经向前移动,人又拼命地咳嗽起来。
“别小看镖队里任何一个人,言尽于此。走吧,孔二哥该等急了。”
吃过用热水泡过的炊饼,叶凤泠不敢去水塘子里洗脸,悄悄打开张爷抛来的药瓶,一股清香之气扑鼻,灵丹妙药!
叶凤泠默默咽下一粒,眼睛眯了起来,看向隐藏于光影后的白发老人。虽然张爷来历成谜,但对她确实没有恶意。包括孔二哥,都在隐隐照拂她。比如孔二哥做什么都拉着她一处,独独洗脸洗手时没有强求她一起去,甚至在杂役拉她时,还帮她挡了回去。
可若说他们看穿她乔装,又不太像。使唤起她来,毫不手软,生火、烧水、搬行李、喂马,样样没让她少干。
实在太奇怪了,叶凤泠心七上八下的,绷紧了弦。
她只得安慰自己,好在遇上的都是好人,而且就算赶上风沙,运气其实算好的,说书馆里的劫镖之事她一次没遇上。
有时候,话就是不能说太满,想都不行。叶凤泠刚窃喜没有遇上劫镖,不过一刻,“刷刷刷”几个绿林大汉就从沙土中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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