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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副局长, 那位温同志,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顾明煜没有回答, 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
当时他父亲被调职到参谋部, 他母亲随军。而他儿时身体不好,因此暂且被留下,由远房亲戚照顾。
低矮潮湿的旧棚区, 拎着锄头斧头到处破四旧的群众组织, 还有被寄养那户人家里昏天昏暗的哭嚎声……
那一幕幕就像是一场噩梦,停留在他的内心深处。
而在那暗无天日的时光里, 他还记得一道身影。
小小的女娃子扎着羊角辫, 眨巴着怯生生的大眼睛, 紧紧捂着他的嘴巴, 用力地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很多年后, 父亲退二线, 提早办理退休手续后与母亲一起经商,他搬离了那个村子,移民国外。
脑海中那小女娃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 依稀记得, 她似乎是隔壁村子里的孩子。
十几年过去了, 他回国, 爷爷要求他去相亲, 说是对方的祖辈对他们家有过恩情。
在老人家的一番忆苦思甜之下, 顾明煜虽不情愿, 却也勉强同意去见对方一面。
没想到,那相亲对象,是儿时那个小女孩, 也是温茵茵。
认出她的时候, 顾明煜很诧异。
过去的小女娃粉雕玉琢,如供销社里卖的洋娃娃一样讨喜,可再见面的时候,她却变了个样。
想来这些年,她过得不好。
“顾副局,你还在吗?”电话听筒里,张淮带着试探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顾明煜的思绪。
他回过神,望了窗外一眼。
天色逐渐阴沉,好像快要下雨了。
……
这个季节的蒲城,动不动就要变天。
眼看着乌云密布,天色愈发沉下来,温茵茵与姚瑞兰赶紧去坐车。
从镇上去上湖村的小巴车不是时时都有的,温茵茵与姚瑞兰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到车。售票员嚷着买票查票,折腾了好一会儿,上车的时候,身上已经沾了雨珠。
“小雨而已,不要紧的。”温茵茵笑着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母亲。
姚瑞兰一时变得忧虑起来,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新棉服,二话不说脱了下来,又把袋子里原来的破袄子拿出来换上。
这是新衣服,被雨打湿可不行。
小巴车缓缓行驶着,车厢里熙熙攘攘,带着各乡口音的话语充斥着温茵茵的耳朵。
盘旋的山路本就使得驾车变得困难,雨越来越大,雨水“啪嗒啪嗒”落在挡风玻璃上,雨刮都不起作用了。
车厢内的议论声愈发多了,小巴车驾驶员骂了一句脏话,突然,一个急刹车。车里的人都猛地往前一倾,编筐里的菜瓜红薯落了一地,时不时有人扶着座椅站起来捡,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下大雨,前面山路被封了,你们下车吧。”售票员听驾驶员吩咐了几句之后,回头对大家说道。
“啥?那俺们咋回家去?”
“车票都买了,这么大雨,俺们怎么下车?欺负人啊!!”
“卖的土鸭蛋还赚不了几个钱,都让你们这些开车的给坑了,凭啥啊!”
大家的音量越来越大,盖过了售票员的声音。
温茵茵看了窗外一眼,不由皱了皱眉头。外面风大雨大,村里的山路不安全,封路也是没有办法的。
她现在更加担心的是家里的情况。
她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刮大风,她们家破屋根本就撑不住,只怕这样下去,连家都没法回。
“娘,我们回家。”温茵茵说完,就站了起来,紧紧护着姚瑞兰,从拥挤的人群穿过去,挤下车。
狂风暴雨,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之下,泥泞的山路变得更加难以前行。
雨水落在她们的身上,早就已经让她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躲雨,因为无处可躲,她们只能加紧脚步,迎着风雨回家。
“茵茵,你把娘这袄子遮头上,要不会冻坏的。”姚瑞兰脱下身上的破袄子,迅速扯平整,挡在温茵茵的头上。
温茵茵想要拒绝,然而她还没说话,就已经被姚瑞兰推着走。
“你要是冻坏了,娘心里更难受。”姚瑞兰的语气是难得的坚决,“别说话了,赶紧回家。”
温茵茵没法推辞,却也担心母亲,便与姚瑞兰紧紧贴在一起,拽到袄子底下,母女俩一人一只手,破袄子撑过头顶,加快步伐往家里赶。
冷风直直地吹过来,本就已经被打湿的衣服贴着皮肤,温茵茵被冻得瑟缩。每一步都是拖着泥巴往前走的,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几乎都已经麻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们终于到了村口。
这下子,母女二人深深舒了一口气,很快就走到自家门口。
破旧的瓦屋还算结实,没坏,只是窗户被猛烈的风刮着,一声一声砸在房框上,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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