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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几位看得还过瘾么？

巫覆雪从未想过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疯魔的薛员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子微微向前倾着，腿脚却迈不开一步，远远看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倾身扑上去。

不过短短三天，薛员外便白发骤生，银线自黑丝中穿引而出，贪婪地将仅存的几缕黑吞噬殆尽。一双昏暗的眼挂在眼眶中，哪怕分毫也不动，像是用木头雕的假物一般。

任是谁，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满身污秽、形容枯槁的人和薛员外联系起来。分明之前还是一副孤冷不近人情的样子，有着身为麟州之主那恰到好处的金贵与傲慢，以及作为东道主的威严与和善。分明一刻钟之前还在叫嚣着要他们所有人陪葬，满眼狠戾。

巫覆雪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觉得这人是不是死了，但触到那人眼神时，他便干脆地否决了这一想法。那眼中迸射出的光芒，分明亮得可怕，贪婪却又小心翼翼。

那是巫覆雪最熟悉的眼神，当初他也是这么贪婪却又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心中的神，骁国摄政王，元潇。分明心中想把眼前的人揉碎了，揽在怀里，据为己有，却又怕打搅了他，冒犯了他，便只能远远地看着，把一切疯狂的、不堪的、污浊的心思都藏起来。

最后就只能像个贼一样偷偷看。

看了，许多次。

具体多少次，巫覆雪已经记不清了。

如今只知道，仿佛每一次都是这样远远地，小心翼翼地看着。

他刚被元潇捡回去时，才十二岁。那时元潇还不是摄政王，那个时候，他是骁国最年轻的帝师。谁能想到那样一个翩然温雅的十八岁少年，竟被一个糟老头子称为老师。那个时候，他便躲在角落里，看那人悠闲地卧在摄政王府的软榻上，一手握着书，冷泉一般的声线不时传来：“此举不妥，劝陛下三思而行。”

那时阳光透过院中的梨花树斑驳洒下，给衣衫添上暗影，巫覆雪只觉得，神圣极了。许是那日阳光温暖了些，神合上了淡琥珀色的眸子，梨花便偷偷地落在他身上，想给他染上一丝凡尘烟火气，却让那人更多了几分禁欲的疏离感。唉！小梨花纵然再小心翼翼，一番心思也算是白费了。

后来，宗政悠被封为太子，巫覆雪又刚好打了胜仗，回朝庆贺。那夜他躲在摄政王府外的角落里，一路隐去身形，偷偷瞧见轿子进了太子府，一刻钟后才出来，虽看上去和平常无异，可巫覆雪总觉得，那天殿下的心情似乎格外不错，行走之间衣裳似乎都飘逸了些。想来是为忍辱负重多年的宗政悠开心吧。

巫覆雪那天也高兴，他扭转了骁翼两国多年的战局，终于有些底气邀殿下共饮。太子继任大典一结束他便去挖出了偷偷埋在梨树底下的梨花酒，然后出了摄政王府，假装自己路上恰巧买的这美酒。对了，酿酒的梨花是趁摄政王殿下上朝之时偷偷摘的，就是那棵殿下经常躺在下面歇息的树。

也真是巧啊，遇上元潇夜会宗政悠。回来之时便已月上中天，该是歇息的时候了。那日他偷偷爬上了摄政王殿下卧房的屋顶，沉默着喝完了那两坛梨花酒，仿佛这样，就是两人共饮了。那天的月亮，又圆又亮，想必它心情也不错。

这一夜，殿下，宗政悠，自己，整个溧阳城，甚至是没有一个星星陪的月亮，都透着喜气。是啊，国有储君，继位有人，普天同庆。

再后来，老皇帝薨逝，新帝宗政悠不出所料地继承皇位。也算是子承父业，老头子的师父被狗儿子顺带一起继承了去 ，不过换了个头衔，成了摄政王。新帝即位当天，为了表示对巫覆雪这个屡战屡胜的嘉奖和重视，顺带一起封了他一个大将军，赐了一座府邸。

那是骁国的大日子，那天新帝登基，亲封帝师为摄政王，以及出自摄政王府的巫覆雪为大将军。朝中的老狐狸那日才知道，这位看上去软弱可欺的皇帝，早已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文有摄政王，武有巫覆雪。

自那以后，骁国便一直传着他们三人的佳话，巫覆雪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说书先生尤甚，桌子之后唾沫横飞，面容激动，给他们编撰一些莫须有的故事，左右不过几人惺惺相惜，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云云。完了还要一拍醒木，折扇握于手中，做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仿佛还沉浸在几人感天动地的兄弟情中。

那时候连青云惯会笑话他：“你们三人是亲兄弟了，那我是什么？你也占了大便宜，殿下待我们如父子一般，竟硬生生被你长了一个辈分。”巫覆雪觉得连青云脑子不好使，为什么非要给殿下当儿子？

连青云说完还要学着话本子中苦情女子的模样，以扇掩面，泫然欲泣：“那小白脸究竟有什么好？竟让你们二人就这样弃了我？”宗政悠以前不受宠，从小便是一副柔弱的模样，小脸总是煞白，就算成了太子，成了皇帝还是一副病恹恹的身子，俩人便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

是啊，那宗政悠究竟有什么好？值得殿下那样护着。殿下和他，估计早就相识相知了罢，宗政悠落魄之时便携手元潇谋划夺权，继位之后更给予摄政王之位，毫无猜忌疏远之意，当真是可歌可泣，伯牙子期之情。可笑分明是那俩人之间的故事，偏偏总要夹带上自己这个捡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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