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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薛员外的回忆

薛明言成婚当天，是薛明雨这一生的大日子，阴差阳错，命运弄人，世事终究还是难以圆满。在麟州城混的如鱼得水的麟州小才俊，商场得意，情场却栽了跟头。

借酒消愁数天后，又恢复了巧舌如簧，能言善道的模样，不就便又为薛家谈下了一桩大生意。对方也是个精明难说话的主，麟州首富王化都吃了瘪，却让薛明雨谈成了。

说来奇怪，薛家大公子娶亲后，身子果然一日日地好起来，都说那少夫人是个福星降世，庇佑这薛家。薛明雨也放言出去，自家哥哥身子好起来之前，要一心照顾兄长，暂不考虑婚事。

一时之间，薛家势头直逼麟州首富王家，薛家兄弟一跃成为麟州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也没人嫌弃薛家大公子的身子了，偷偷打听薛家大少爷还纳妾么。对此，薛明雨总是笑答：我哥哥嫂嫂琴瑟和鸣，府中怕是不能再多一个人了。

这段记忆过得飞快，想来于薛员外而言，那段时间全被生意填满，麻醉了自己。

貌似日子就是在这让人察觉不到的平淡中慢慢地好了起来。薛明言始终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和夫人早就认识，身子一天天好起来，和李盼二人夫妻感情也日益深厚，或许两人便能这样平淡地过一辈子，像对寻常夫妻一样。

那一年对于薛家而言，无疑是被神佛庇佑的一年，就连过年也准备得比以往更喜庆些。

过了年，薛明言身子更是大好，一日比一日康健，人终于有了些肉在身上，面色也红润了几分，兄弟二人齐心，薛家生意空前兴隆。商客也愿意与他家打交道，多沾几分喜气。

可惜好景不长，又过了两年，刚入夏，薛明言的病情便急转直下，先是精神萎靡、昏昏沉沉，薛家人只当是夏日暑热，人也倦怠，加了些清热解暑的药，好生养着。

谁知不到二十天，好不容易养回来的那些肉便掉光了，又是一副形销骨立的模样，什么灵丹妙药都用上了，就是不见好，一个月之后便连轮椅也坐不住，躺在床上起不来。

薛明雨偷偷站在自家大哥窗前，小心翼翼地，连呼吸都放慢了，仿佛一点点声响都会惊扰到里面的人。

床前的帷幔沉沉地坠着，被丝带绑在两边，堪堪能看见里面的人影。薛明言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白衫套在身上，被肋骨撑起来，到腹部又落下去，随后便是两条腿，看上去比糖葫芦串上的竹签子还细。

“他究竟还能不能好了？”李盼突然出现在身后，越过薛明雨往里面望了一眼，双手款款叠放在小腹上，放轻了脚步，怕打扰到里头的人。

这一年里，薛明言身子好起来，俩人也熟稔了许多，如今已经和寻常夫妻没什么两样了。

“巫覆雪，你怎么看？”连青云又问道。

“变故已生，无力回天。”

在成衣铺老板娘的故事里，薛明言身子变弱是因为李盼，这个女人嫌弃薛明言身子弱，将自己夫君救命的药换成了毒药，薛明言病重之时便开始勾引薛明雨。

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薛明雨和李盼早就相识，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在薛明雨的记忆里，李盼和寻常女儿家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也是被命运捉弄之人。生在贫苦人家，平静的日子里先是出现了偏偏少年郎薛明雨，而后被父亲骗着嫁给了病秧子薛明言，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无权选择，不过是贫苦家女儿的宿命罢了。

以往和薛明雨相识时没得选，如今嫁给了薛明言亦没得选，如今夫君卧病在床无力回天，她亦没得选。

“分明兄长的身子已经大好，难不成是药物出了问题？”薛明雨轻声关上窗，走在廊中。

“不可能，每天的药都是你亲自带回来，我亲自煎的。”李盼决然否认。

薛明雨和薛明言自小兄弟情深，在外一直寻求名医，薛明言后来身子大好也多亏了薛明雨。

而李盼呢，她就算最初对薛明言毫无感情，也不可能去害人，更何况，薛明言温文尔雅，聪慧异常，待她又几位亲和，甚至比寻常的丈夫更为宠爱她，自己又怎么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似乎是为这样感人肺腑的兄弟情谊和夫妻深情感动了，老天爷也勉强挤出了几滴泪水，滴滴答答地打在院中的芭蕉上，圆滚滚的一颗一颗，顺着叶子滴下来，砸到下面的双色鸳鸯美人蕉上。红黄晕染得恰到好处的花正开得热烈，还是薛明言亲自栽下的。

这次的花期，薛明言还未好好欣赏。那些美人蕉争先恐后地伸入凉亭中，想把自己的芬芳透过窗子传送到里头去，只要风轻轻一吹便事半功倍，可那风迟迟不来，却等来了一场雨，打得花瓣七零八碎。

李盼素手轻轻抚上伸入廊中的花瓣，慢条斯理地抚平其上的褶皱，开口时话语里也带了几分湿气：“薛明雨，我比你更希望他能好。”

薛明雨静静地立在她身后，就这么保持距离地望着，望着她侧着身子，一手搭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眼睛却落在廊外的美人蕉上，并不鲜红的嘴唇轻启：“我们还相约好，明年这个时候，带着新出生的孩儿去城郊避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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