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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束发
元潇睁眼时，看到的便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
巫覆雪虽然高大，人也俊朗，在外更是一副凶神恶煞，生人物近的模样，在他身边却像个总也长不大的孩子，只需一眼便能望到心底，乖顺忠诚。
每当他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都会让人产生错觉：仿若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
元潇允许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中沉溺了一个瞬息的功夫，这才坐起身来：“你怎么不叫我？”
一觉醒来便已近黄昏，屋子里开始变得晦暗，不需多久，冷气便会自地面漫上来。元潇惊诧于自己这一觉睡得漫长，自从十岁之后，他便再没有如此放松地享受一场酣眠，如今只觉得浑身舒爽，精神正好。
“殿下睡意正浓，我不忍打扰。”巫覆雪手拄着脑袋，眼神时不时落在元潇的衣袖，确切来说，是衣袖里的手上，再细致一点，是衣袖里手上的发带上。
"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可有客人来访？"见他眼神飘忽不定，略过自己的衣袖，元潇登时便知道了，对方已经发现自己买的发带，却想要自己先开口。
“无。”巫覆雪简短地回答道，眼神再次闪过对方袖口 ，又被极快地遏制住。
见他克制着自己的目光，却不知道心底的意图已经藏不住，元潇当下便起了逗弄的心思，偏生不提发带的事，只后背斜斜地靠着，闭上眼睛，假寐一般。
“......”难道殿下这一觉睡得太长，不太记得了？
巫覆雪试探性地开口：“殿下，今日早晨，你怎么会出现在锦绣阁？”锦绣阁是耘国首屈一指的绣坊，垄断了耘国近半数的布庄织坊，而元潇今日去的那家，拥有顶尖的绣娘，只卖独一无二的订制品。
听他提起今日早晨的事，元潇眉尾轻轻挑起，眼皮照旧合着，分明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说出来话却冒着寒气：“我不去，怎么知道你和二皇女相约探望三皇女？”
巫覆雪愕然，没想到自己今日的举动，在殿下看来竟是这幅模样，自己何曾和二皇女相约，只不过恰巧遇到，想要借她的身份便利闯进雾泽府罢了，又怎么会有探望三皇女的说法？殿下定然是误会了什么。
“殿下，我只是碰巧遇到了二皇女。”巫覆雪解释道。
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消气，反而语气更加危险：“哦？只是遇到便能相约，若是商量好了，是不是还要买上两坛梨花酿，喝到微醺。”
“互诉衷肠。”
他的话缱绻绵长：“同——寝——而——眠？”
“嗯？”尾音落下，元潇再也不闭着眼睛小憩，斜睨了他一眼。
“不是的殿下，我只是想去救你。”
“救我？”
巫覆雪将今日早晨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元潇这才问道：“你可知双夜是什么人？”
“双生村的大巫，三皇女的男宠。”巫覆雪答道。
元潇道：“不仅如此，他之前是封喉岭弟子，心术不正被除名，这才去了双生村，当了个大巫。”
“当初封喉岭就该处死这孽徒，修炼邪术，荼毒生灵。”可惜如今他早已脱离封喉岭，封喉岭便没有任何理由去名正言顺地处罚他。
元潇生平最不能忍受之事，便是学了一手医术，却要拿去害人。双夜身为曾经封喉岭的高阶医师，不甘于一道契约和皇族绑定，便暗中帮人偷制禁药，杀人于无形，后来被封喉岭发现，逐出师门。
说来，自己和双夜唯一的渊源，便是自己亲自下令将他赶出封喉岭。
如果抛却他做的那些错事，双夜确实是个天资聪颖之人，甚至可以说，封喉岭弟子中能出其右的，不超过十个。
当初为他求情的长老弟子众多，就连戚垣面上也有些松动，自己这才没有下令将他斩杀，只是逐出封喉岭。
古语有云：德不近仙者不可为医。更何况，这么一个心思不正之人？
没想到世界之小，兜兜转转，竟让巫覆雪和他碰着了。
“殿下，这事儿说来奇怪，我毁了双生村的阴阳两仪阵后，双夜说若不是我身上带着封喉岭的印记，便不会留我。他若当真被封喉岭除名，又怎么会有这举动？”
元潇回答道：“他以为你和他同病相怜而已，不必感念。你之前昏迷，用了些封喉岭的禁药，他对禁药极为熟悉，想必是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便以为你也和一般，再加上你没有封喉岭的腰牌，他定然以为你也是被赶出来的，这才起了些同情心。”
人的同情心未免过分搞笑，双夜不去同情那些被他所制禁药害死的人，那一整个小门派，一夜之间便被灭了口，却来同情一个他臆想出来可怜人，真不知该说他有心，还是无心。
元潇还有一点没说的是，巫覆雪腰间那把青剑是自己身为封喉岭长老的信物，自己从未赠与他人，双夜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便为巫覆雪另安排了一场“手刃长恨夺青剑”的戏码。
“不必为他收留你一夜而愧疚，若是那日连青云和你一起，被他认了出来，同情就会转为嫉恨，你们就没这么好运了。”元潇宽慰道。
“是，殿下。”巫覆雪轻声问道，“殿下，此处多留无益，我们不若今夜便启程？”
元潇“嗯”了一声，他本就打算今日递了折子便离开，没想到买个发带的功夫，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我睡了这么久，你就一直在这儿？”元潇问道。
这小子倒也听话，他说不让绑原先那个发带便当真不绑了，披散着头发便出门，他今早看到巫覆雪时，对方双目通红，满身都散发着要杀人的戾气，若不是这张脸长得俊，怕是要被当成失心疯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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