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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伍尚的信笺
“求母皇，废去雾泽皇女身份，贬为庶人。”短暂的情绪波动过后，雾泽彻底冷静了下来，好像之前的重重都与她再也无关。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母亲的误会，还是耘国日渐衰颓的国运，都一下子从她的肩上移开，她跪得挺直，目光淡然而冰冷，重重叩首，额头与地板撞击出声，响亮有力。好像这一跪，便将所有的荒唐抖抖落下肩膀。
“从今而后，雾泽与耘国皇室，再无半分瓜葛。”她一字一句说道。每一个吐音都极为清晰，声音虽不雄厚却响彻大殿。
“雾泽。”女皇面上明显透露出不悦，她沉声道，“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刺客和母亲决裂么？”
“求母皇恩准。”雾泽又一叩首，显然是铁了心要离开这黄金牢笼。
“不识好歹，禁足一月。”啪的一声，女皇的手掌排上龙椅扶手之上的龙首，显然是被堂堂一国皇女这样可笑的请求给气到了。
“求母皇恩——”
“你若是再多言朕就赐死伍尚。”
雾泽跪拜的姿势陡然僵住，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皇，这个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女人，她的母亲，她从小仰望，小心翼翼想要得到她认可的母亲，怎么就那么像百姓口中说的恶鬼？
“有劳母皇费心。”雾泽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龙椅走去，许是跪的太久了，一时之间腿脚都有些僵，她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腿脚的问题，自顾自地走着，踏上了第一个台阶。台阶的上方，是将她逼至如此境况的生身母亲。
“只是，伍尚他，已经死了。”每说一句话，她便跨上一层台阶。
“女皇陛下，你真的有心么？不，我不该问这些，你若是有心，又怎么会剩下我这么个冷些无情的女儿，竟将自己的骨肉扼死，永不可超声呢？”
“还是不对，母皇应该是有心的。”雾泽嘴唇微张，眉头微微皱起又倏然散开，换上一脸恍然大悟，好似一个被先生布置了课业，终日思索却不得其法的孩童，终于在某日灵光一闪，理清思绪。
“母皇有心，只不过这心有十分，十二分便都放在雾刑那块儿了，这自己弥补不上的两分，便用我和大皇姐来弥补。母皇教唆大皇姐和她那个野心勃勃的父亲污蔑我的生父，引得我们姐妹二人自相残杀，唯有胜的那个，才配辅佐你的雾刑。”
“如今大皇姐已经卧病在床，我为了博得母皇信任献祭了自己的孩子，又和伍尚拉拉扯扯，始终理不清，自然无暇图谋你这江山。”
女皇按在龙首之上的手几不可查地颤动，又被她强压下去：“雾泽，你——”
“我如今已经一无所有，孩子没了，爱人没了，什么都没了。母皇企图用伍尚控制我之时，可能想过，有朝一日他死了怎么办？”
自从雾耘死后，伍尚的身子日复一日地衰弱，她本以为对方恨自己，才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给双方都下了毒，可双夜却说，伍尚身上的毒是被被人下的，而自己，确实因为终日和伍尚在一处，日复一日被传染，就像瘟疫一般，凡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便无论如何都防不住。
只要伍尚一日不死，自己便会费尽心机为他寻找治愈的法子，自然无心与二皇姐雾刑争夺皇位，若是自己厌弃了伍尚，只要伍尚还有一口气，母皇便能通过连接他们二人的毒药控制自己。
如今伍尚已经死了，连接母皇和自己的桥梁也断了，就算自己体内还有余毒未清，母皇也无法控制她。
“母皇，伍尚托我向您传一句话。”雾泽眼前浮现出今日回府口看到的一切，伍尚斜斜地躺在桃花树下，一朵桃花掉落在衣襟处，他呼吸清浅得几乎听不到，瘦骨嶙峋的胸膛也无起伏，安静得好像睡着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描摹一副丹青，画里男人小憩在桃花树下，不问世事只浅眠。
雾泽几乎是拖着步子靠近伍尚的，她伸出手，犹豫了几次才将指尖放在那人鼻下，试探了片刻后，她又将手掌按上了那人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感受胸膛下心尖的颤动。
“你看你，怎么又睡在外面，我说过多少次了，这样不好。”雾泽手掌自伍尚胸膛抬起，触到有些松散的衣襟，便顺道拢了拢，话家常一般，“你又拿自己的命威胁，将他们都赶出去了是不是？”
“以后你若是不愿看见他们，便让他们离得远一些，这样若是你睡着了，他们还能将屋中的狐裘拿出来得你盖着，现在自讨苦吃了吧，身子这样凉，万一......”
雾泽出奇地平静，好似这幅场景早已在她心中排练了数千遍，今日终于亲身面对了，便少了几分慌乱。
她亲手解开对方手腕脚腕上沉重的铁链，将已经轻得不能再轻的身体抱了起来，轻轻叹了一声：“万一睡着了，怕你着凉，我还得亲自将你抱回去，你总是不让人省心。”
虽是责备的话，却没有半点责备的意味。
“暖一暖，暖一暖你就有气了。”盖上一层被子，雾泽尤觉得不够，又命下人拿来了两床，将伍尚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雾泽一手探入厚重的被褥之下，将伍尚的一只手拉出来，覆在自己脸上，慢慢摩挲着，她竟不知，是自己的手带着伍尚的手在动，还是伍尚在安抚她。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刻钟，又或许过了一辈子，她终于感觉到自己脸上的那双手有了点温度，便双手捧着那苍白的五指，小心翼翼地揉搓着：“你看，现在暖和一点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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