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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曾经

“你先把这药煎了吧。”元潇将治疗犬毒的药材分出来，而后将补气血的那些推给巫覆雪，幸而那大夫将两种药分开包好给巫覆雪，省了他挑拣的麻烦。

巫覆雪停下收拾的动作，转头问道：“可是这里还没收拾妥当。”

“我失血过多，乏力得厉害，你先放下手上的活，替我将这些药材煎好。”元潇自荷包中摸出两粒碎银子放在面前的桌上，叮嘱道。

突然打发他走，巫覆雪心中难免疑惑，但是这人给的理由却又足够充分，好歹也是因为自己，他才虚弱到要服药，纵然心下存疑，巫覆雪还是爽快地拎起一方药材，揣着银子出门了。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知道元潇几乎不碰别人碰过的东西，更不要说药罐子了，他给自己这些钱，当然是用来买一个新药罐的。

“你将他支开，只有什么话要单独与我说？”长恨的身子还不至于弱到必须马上用药汁吊着，他却借此将巫覆雪派出去，显然是不想让对方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内容。

“嗯。”元潇面色说不上凝重，却格外认真，“岭主，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戚垣面上闪过瞬间的凝重，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他撑起手上的纸扇若无其事故作风流地扇了两下，“你是知道我的，最大的有点就是人懒，你可别交给我什么重活，累坏了我青云徒儿就没有师尊了。”

元潇碧玉般的手指触上，将手边的茶杯缓缓推到戚垣面前，白瓷杯底和木制桌面刮擦出细微的声响，在这短暂的沉闷中格外清晰：“你我都知，他不是好对付的。”

“十年前我们差点就携手入黄泉，十年之后——”

“啪”的一声，戚垣将面前的茶盏扫落在地，白玉碰地便碎做几瓣，水花溅落在两人衣角上，平日里格外洁癖的两人竟都没有在意。

他们只是静静地望着对方，一个面无波澜好像没什么情绪，一个拼命压抑自己的愤怒......和恐惧。

多少年了，那个人带给他们的噩梦还持续存在，虽然没有人张口承认，但自那封信出现的那晚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变样了。

长恨今日开口，已然将他们最后一块假装淡然的遮羞布毫不留情掀开，将他们的恐惧无力赤裸而又残忍地剖露出来。

他与元潇相识是在十五年前，当时自己不过是封喉岭的少主，准确来说，是马上就要继任封喉岭岭主之位的新任封喉岭岭主。

就在他继任仪式的前一天，却被人在封喉岭打晕带走了。

封喉岭中有数十名高手坐镇，却还是让对方从眼皮子底下溜进来，堂而皇之地带走了他们的继任领主。

这是封喉岭自门派建立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说来可笑，他当时对于这件事的记忆不过是突然手脚软弱无力，眼前一晕，等到再次睁开眼时，就已经在一座阴暗的地牢中。

那处地牢想必关过不少人，地面上一块又一块血迹浓得发黑，他们这些医者鼻子最是灵敏不过，饶是刚刚清醒浑身酸软头昏脑涨，他还是凭借天生的优势闻到了一丝生血的味道。

地牢的角落处胡乱地堆着草席，许是牢里潮湿，草席有不少已经发霉。

那若有若无萦绕在鼻尖的生血味道，就是从那堆草席之下散发出来的。

戚垣的第一反应：救人！

医者的天性让他如此。

他几乎是飞奔过去，最后因为腿脚太久不活动而直接跌倒在草席之上，膝盖好像顶到了什么不规则的东西。

戚垣循着感觉向下瞧去，那不规则的东西竟然是一只手，手的主人已经失去了直觉，被他这么跪着也不吭一声，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力气做出反应。

戚垣重重地咽了口唾液，迅速扒拉开杂乱成一团的草席，露出底下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少年。

那是他见元潇的第一面，对方嘴巴微微张开着，眼睛无神地望向牢房顶，面上是干涸呈黑紫色的血迹，已经结成块状，顺着血流的轨迹可以看出，甚至不需要判断，任何一个人匆匆扫一眼便知道，这个少年，是七窍流血而死。

倒不是戚垣有多见不得人间疾苦，他当时只是......不想和一具冰冷的尸体同居，哪怕是在地牢里。

身为医者，他知道接下来几天，这个少年的身体会发生什么：他的身体会先僵硬，尸斑会爬上他莹白的皮肤，在过几个时辰，僵硬会渐渐消失，身体会从内向外开始腐烂，内里因为腐烂产生的气体会撑起他的肚皮，让这个男孩看上去像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不同的是，妇人的肚皮会在孩子出生之后缩回去，而这个人的肚皮，可能会被里头的气体撑烂，到时候腐败的恶臭会充满整个地牢。

若是戚垣运气足够好的话，可以在腐败气味遍布整个地牢之前离开，若是不好的话......他甚至怀疑这个少年的尸体是将他关进来之人故意扔进来吓唬他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又为这个少年感到悲哀。

地牢并不大，戚垣在另一角铺开草席，将少年的尸体规规整整地摆放上去，当时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就是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让他亲眼见证了一场时至今日他也无法理解的异变。

被人掳走，与死物同居并没有影响到戚垣当晚的睡眠，多年的习惯让他一到了时辰，就难以抑制地陷入睡眠。

半夜里窸窸窣窣的响声扰得他难眠，戚垣面无表情地掀开身上发霉的草席坐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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