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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苏醒

不问发生了什么，不问他提前送回来的那些人是谁，也不问自己为何东躲西藏，只是在墙角默默等着，在终于等到他之后淡定转身，道一句“休整一番便去见你祖母吧”。

殷老将军的反应平静得让巫覆雪感到可怕，心里有一丝微妙的触感，轻轻地拨弄着他这些年早就筑起的城墙，一个因没有血肉之亲而无坚不摧的城墙。

他的语气之平淡，就好像他们真的是同住一屋檐下多年的亲人，就好像自己不过是今夜晚归，家人点灯等待，厨房里还有专门为他温着的饭菜。

“我将他们安置在你之前住在的院子里，那边小厨房为你热着饭菜，吃了再去，我先回去告诉她。”不必言语也知殷老将军口中的这个“她”是谁——殷老夫人，他携手多年的妻子。

为什么什么都不问，为什么就这样熟练，好像这样的事情早就发生过千八百遍，为什么对自己这个私生子身份的孙儿比殷崆阙还要和善，为什么自己那个便宜爹殷夜安都不关心他的死活，这老夫妻二人却好像他是这殷府里什么重要的人物一样。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巫覆雪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殷老将军。”他问了。

殷老将军年岁已高，满头花白，却因着常年习武的缘故，身板比寻常老人家硬朗许多，脊背格外挺直，他身材瘦削，宽大的袍子将他显得颇有些风烛残年灯尽油枯的萧索感。

巫覆雪的问话使得他脚步一顿：“我以为，你应当唤我祖父。”

“您恰巧在这片高墙下等待，是巧合还是事先准备？”巫覆雪艰难地吐出这个标志着家人身份的称呼，“祖父。”

殷老将军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一双依旧清明却布满沧桑的眼睛紧盯着巫覆雪：“因为我的夜安，小时候也放着将军府的正门不走，最爱爬墙，你和他一模一样。”就连选择的墙根也从未变过。

不知为什么，巫覆雪刹那间便升起一股强烈的感觉，殷老将军看自己的眼神，极具穿透力又有些迷蒙，就好像在穿透自己怀念某位故人。

怎么可能，自己的便宜爹之前还在挑花门追捕自己，若不是被殷崆阙强行找理由中途拉走，说不定那父子二人也要化为一阵血雾。

想起殷崆阙，巫覆雪问道：“若是今日在这里的是殷崆阙，会怎么样？”

“哼。”老将军态度陡然变化，“这狗崽子若敢夜不归宿，不走正门，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巫覆雪敛下眼皮，他一时竟分不清，殷老将军对待两个孙儿的差别，对自己的和善，究竟是因为对自己生疏还是......

算了，巫覆雪清空自己脑中杂乱的思绪，向殷老将军道：“多谢，我会去看望殷老夫人的。”

“我希望你能唤她一声祖母，至于殷夜安......你不用唤他爹。”殷老将军道。

“......好。”巫覆雪低头答应。

纵使他对亲情的概念很模糊，却也知道知恩图报，殷府两次三番不问缘由便收留他，殷老将军和老夫人当得上这一声称呼。

巫覆雪回到当初短暂停歇过的院子，里头还亮着灯。

窗户上映出两个人影，随着摇曳的烛火左右晃动，他们相对着凑得很近，嘴唇轻微地开合，在小声交谈着。

“巫覆雪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这是云焕的声音。

“不会的，再危险他都能挺过来。”多日不见，连青云中气足了些，想来最近恢复得还不错。

“更何况。”窗户上的人影低头扭着脖子，不知在看是什么，“更何况我师尊还在这里，他就算是爬着也会回来的。”

“我好像，突然明白......”

“突然明白恩公为何会拼了命救他家养的这个小娇气了。”云焕道。

连青云轻笑一声：“也就只有你觉得他娇气，若是在军中，你早就被将士们追着绕战地九九八十一圈了，然后再被挖个九九八十一米的坑埋起来。”

“哎，巫覆雪究竟什么时候回来，他已经比我们慢了......”

外头的月色突然明目张胆地进了屋子里，将连青云的担忧抚平。

此时大门洞开，巫覆雪就披着清冷月光与微薄的凉意站在门框处，毫发无伤，就是看起来......有些狼狈。

“云大师，这是解药，该怎么用？”缠在手腕上的黑色腕带自动解开，一端捧着散发寒气的琉璃宝盒，递到云焕手上。

云焕打开确认，确实是天灵莽的眼珠子无疑，他口中默念着灵诀，自手腕中飘出灵力幻化而成的符咒，顺着手掌和指尖流窜至琉璃宝盒中，交错地包裹住两个新鲜的眼珠子。

随后他刺破元潇的指腹，艰难挤出为数不多的一滴血，滴到琉璃宝盒中。

“恩公若是没失这么多的血，只需要净化他人的血液便能输送进去为他所用，然他那日全身的血快要流尽了，内里脏腑快速衰竭，根本来不及救治，如今他和干尸，其实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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