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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娘亲2

直到阳光生生劈开了混沌黑暗的天际，温暖和煦的温度照在他眼皮上，将巫覆雪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拖出，那个熟悉的身影也没有在那条熟悉的路上出现。

“娘亲，你在哪里呀。”三岁的巫覆雪摸着瘪了的肚子嘟囔道，“没有吃的也没有关系的，你回来就好，只要你回来，我就不饿了。”

肚子很是给面子地咕噜噜响起，巫覆雪垂下眼皮小声说：“小肚子，我不饿，你也不饿，对吧。我们回家等娘亲吧，她不会抛弃我们的。”

日光逼退最后一抹黑暗时，巫覆雪任命地爬回他那口小棺材，这几个月里，这就是他的家。

这些日子里，他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之中，经常能听见一些趣闻，他每日就靠这些趣闻打发乱葬岗无聊乏味的生活。

譬如前天晚上，乱葬岗加入了一个新朋友，巫覆雪称他为糯米汤圆，因为这个新朋友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身上的伤痕不比那些“老朋友”少，却比他们每个人都白净些，一张白皙俊俏的脸在这乱葬岗之中格外显眼，身上穿的也是纯白的里衣，就好像一团泥巴里混进了一颗白玉珠子。

巫覆雪的每一位朋友都有独特的死状。

有的被一箭穿心，眼珠子暴突于眼眶之外，显然只是最好的一种死法，最起码身体全活着，该有的一件都没少。

有的被烈火烧得只剩半边身子，发黑发脆的骨头赤裸裸的暴露着，若是刚好小腿皮肉被烧没了，腿骨却依旧留着，看上去就像粗壮的烤羊腿。

有的被砍得血肉模糊，来的时候已经是一滩肉泥，被草席将就地将残肢断臂包着，比娘亲带回来的排骨小酥鸡还要混乱，排骨小酥鸡他还能拼出一整个，这种的他尝试过，拼不出一个完整的人，不是多了条胳膊就是少了个头。

那位汤圆大哥哥的死状是所有乱葬岗的朋友们中最好的，他身上仅有的伤痕都是些旧瘢痕，已经成为银灰色的线条，除了口唇甲床发黑，眼角耳朵里还有些新鲜的血渍之外，怎么看都应该是个活人。

以往来丢尸体的都是两个腿有残疾的伤病，每日正午总会推着老破车停在乱葬岗，卸货一样卸尸体，送糯米汤圆大哥来的却不是他们，巫覆雪那夜从棺材缝里瞧见，汤圆大哥是被人扛着来的，扛着汤圆的那个身影挺拔身姿矫健，和汤圆大哥差不多高，身形也相近。

“明日我会率领我翼国大军凯旋，你不必挂念军中弟兄，早些投胎去吧。”那人蒙着面，一袭黑衣将背后的月光遮挡住，说了这么一句便身形一闪，彻底消失在黑夜中。

确定那人不会再回来了，巫覆雪才从棺材中爬出，将这位新朋友脸上的血渍擦干净，把他从尸体堆顶上滚下去，刚好落在自己的小棺材上方，或许老天爷明白了他的小心思，那人那张俊俏的脸刚好从两具尸体的缝隙之间露出来对着棺材里。

翼国大军即将凯旋，意味着边陲战事暂时休歇，汤圆大哥是最后一个新鲜的人了。

听娘亲说，边陲战事已经绵延了三年多，若是再不歇止，下个月就将步入第四年。娘亲还说，爹爹答应过她一定会在第四年之前回到他们母子二人身边。

还有十七天，巫覆雪心想，还有十七天自己就是有爹的孩子了。

“汤圆哥哥，你长的真好看，就比我娘差那么一点点点吧，要是你还活着就好了。”昨夜没有等到娘亲，今日的日子好像就变得格外漫长，巫覆雪抱着他的小木偶小声嘟囔着，“要是我爹爹没有回来，你就可以当我爹爹。”

“娘亲很想他。”

“我也很想他。”

没有食物的供给，巫覆雪很快便精神不支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之时，又已经是日暮黄昏，这是他这些日子形成的习惯，白日里躺在棺材中睡觉，天刚刚黑就醒过来，坐在尸体堆上等着娘亲回来。

娘亲的肩上披着星星挂着月亮，发髻高高地挽着，好看极了，月亮在她面前也只是陪衬。

今夜他依旧乖巧地坐着，然而又一夜过去了，娘亲依旧没有回来。

巫覆雪抱着他的小木偶爬下尸体堆成的坡，顺着娘亲平时回来的路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走到了他平日里能看见的那棵老歪脖子树旁，刚迈出一步又折返回来。

他重新回到了自己应该呆的地方，抱着木偶喃喃自语：“不行的，汤圆哥哥，娘亲说了，我不能离开这里，我要是乱跑丢了她会着急的，我是娘亲的乖孩子，我不能让她担心。”

“汤圆哥哥，你想你的娘亲吗？”

回答他的是由猫头鹰凄厉诡异的叫声。

“猫头鹰想它的娘亲了。”巫覆雪自言自语，“他有翅膀，飞去找它的娘亲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乱葬岗这地方没有什么吃食，巫覆雪勉强用他从死人身上翻出来的一点点烂饼充饥，将就着又过了两日。

然山水尚有穷尽时，别说死人身上的这点吃食了。

无水无食的生活终于逼迫着巫覆雪违背了娘亲的要求，走出了这处他生活了几个月的地方。

“汤圆哥哥，我真的要去找娘亲了。”他的汤圆哥哥已经开始慢慢腐烂了，被巫覆雪每日擦拭的白净的脸也不例外，开始有液体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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