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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他也陆陆续续地许过一些愿望：希望那个讨厌的家教赶紧滚蛋——家教确实滚蛋了，他心爱的机器人模型却被女佣不小心踩碎；希望爷爷能从地球对面飞来陪自己度假——爷爷也确实来了，只是爸爸在当天下午突发高烧，昏睡了一整天……几次三番后，他逐渐发现了其中的规律，摸索出了许愿的尺度，当然，也很快想到了规避的方法。

——只要不贪心，不异想天开，把愿望控制在一定程度以内，自己便只需要损失一件衣服，或者一个玩具的代价；稍微大些的愿望也无妨，只要在许愿后的48小时里，与身边的人保持疏离，或者干脆大吵一架，相看两相厌，他们就不会受到伤害。

他为此沾沾自喜，感觉自己是被选中的命运之子。然而他的生活本就应有尽有，不需要依靠异能也能心想事成，于是他便走上街头，去寻找其他需要帮助的人：路边卖花的老太太，在垃圾桶里捡东西吃的流浪汉，被高年级学生勒索的小胖子……这让他充满成就感，感觉自己像个匿名的圣诞老人，洒向人间都是爱。

然后到了那一天，他的妈妈亲手养大的狮鹫生了重病，虽然经过一个月的精心照料，还是在她怀里咽了气。妈妈哭了一整天，他也难受了一整天。然后他心念一转，对虚空中望着自己的眼睛说——

“我想让那只狮鹫复活。”

他知道生死大事必定不是那么容易逆转的。

但他也不想看到妈妈伤心。

在他说出愿望的下一秒，狮鹫活了。它从尚未合盖的棺材中拍着翅膀腾空而起，肌肉饱满，身姿挺拔，叫声嘹亮，羽毛像绸缎般闪闪发光……它甚至比过去更健康。妈妈喜出望外地搂住它的脖子。他却在一旁紧张地盘算——代价会是什么？能用什么方法规避？

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办法，一场暴风突然降临。农场的屋顶被掀飞，一根松脱的钢管从天而降，贯穿了妈妈的后腰。

这是那块骇人伤疤的来历。

自那之后，他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失眠。他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深夜里逐渐明白：自己的能力并不是命运的赏赐，恰恰相反，他珍视的人全被命运紧紧捏在手里，作为要挟的人质。

自己是真的关心卖花老太太，捡垃圾的流浪汉，被勒索的小学生吗？完全不是。他知道自己送出的礼物高高在上，包裹着傲慢和自以为是的善良；他不过是想通过帮助弱者，从他们的眼神中成为片刻的神。

而他真心实意地希望妈妈能快乐，却让她身陷致命的危险。

在那之后，他陷入了自我厌弃。

——但至少现在，此刻，当下，他不得不再次召唤出他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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