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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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多么情天恨海。

人一旦将苦难和别人分享后,神经会特别放松,以至于我差点在杜见襄的怀抱里睡着,之后才猛然记起不是可以在别的男人面前放松的身份,遂突兀地推开眼前人,粉饰尴尬地掳掳头发说:“谢谢你啊。”

杜见襄也倏忽之间恢复到正常,他收回落在半空中的胳膊,坐直到方向盘前,努努嘴,示意我下车道:“我没有听过你的秘密,你也从来不知道我的,从这个夜晚开始,我希望和你,再不相干。”

我推车门的手无来由顿了顿,最终扳动了门锁,杜见襄忽然又出声问我,语气里满满的不可置信,他说:“余小姐,我好歹也是因为救你才受伤的,你就冷血到不问问救命恩人的伤势如何了吗?”

那抑扬顿挫的音调里带了怨气,我回身发愣,“本来是想问的,可你刚刚不是说各不相干了吗?”

杜见襄一脸抑郁,面色沉得几乎下一秒就要将我生吞活剥。可不待他动手,有人率先替天行道。

彼时,我的手掌在推开一半的车门上方,并踌躇用什么样的理由求放过,许初颜则以惊天之势帮我彻底拉开了门。

这个被关了几个月禁闭的女子,依旧杏眼桃腮,标准的美人胚子,以前学古诗的时候,语文老师还针对这种脸型做了评价:“虽然漂亮,却天生情薄。”

可从她对杜见襄的执着看来,古人的判断有误。她哪里情薄了,她才是深情到对杜见襄安装GPS定位的那一个。

看见许初颜的第一秒,我便起身站出了车外,想要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杜见襄的车上,她却不听使唤,刘胡兰似地谁也劝不了,指着我,给我上了好大一堂古诗课。

“你、你、你……真是好一个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勾行人,墙里佳人笑!红杏西楼树,过墙无数花!杨柳不遮春树断,一枝红杏出墙头!红酥手……”

总之都是说我红杏出墙的句子,不管运用得当与否。

就在那些古诗大家们都要从坟墓里跳起来的时刻,杜见襄推门而出,一句话就将许初颜诗词歌赋展终结了。可我觉得,他这句话也快要把我的命给终结了。

他说:“初颜,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懂得这世上的爱而不得和得而不爱都是痛苦的。你对我的感情不过是惊鸿一瞥,是想要而不得的不甘心作祟,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深刻。再退一万不说,我们两都是针锋相对不择手段的性格,所以就算没有余笙,我也不会爱上你。”

杜见襄的前半句差点就要让我俯首称臣,可他的后半句直接让我血溅当场。为什么要拖上我,关我毛事啊,我将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身后人,他在无声之中还以我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眼神。仿佛在说让你不关心我,那就让别人关心关心你呗。

果不其然,许初颜被他前半句的大道理给稍稍抚慰了一下,却又因那句‘就算没有余笙’的宣言彻底炸毛。她猩红着眼,将我数落得人尽可夫。

“余笙,你还敢说你和他没关系?你怎么对得起我哥?他现在可还在家收拾行李,要和你一起去瑞士见陈阿姨!”

许初颜的话让我方才滋生的愧疚逐渐爆表,尽管我和杜见襄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尽管我和他的相遇总是巧合得来说给我自己都不信,但,这些都不能成为我在别人肩膀上哭泣的理由。所以我一言不发接受了她的指责,直到她光数落不过瘾,肢体上也有要暴动的趋势,我便在暴动的前一秒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脸,因为实在不想再挨巴掌,可是许初颜的反应迅速,她见我做好了防范,伸出的胳膊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后落到我的肩膀上。我一时没有防范,被她一个重推,脑袋左边重重地磕上杜见襄那坚硬的车门,先前因为被我爸给了一耳光的耳鸣声此时响得更加剧烈,好像要将我整个脑袋里一分为二。

见状,原本还得意洋洋看戏的杜见襄几个箭步绕到我身旁,他怒气翻涌地瞪着歇斯底里的许初颜,只差伸出手去掐断她纤细的脖子,以让她不要再无理取闹。我抓住杜见襄抬起的胳膊,忍着疼说:“算了,清者自清。”

结果脸颊骨一动,话刚说完,左边耳朵疼得更加厉害,逼得我也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杜见襄偏头来检查我哪里受了伤,然后我听见他淡定的声音。

“哦,只是耳蜗处有点流血。”

“啊?”

一听血,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已无心再对许初颜解释什么,任由杜见襄将我扶上车要去医院。

许初颜似乎也被那句‘出血’吓到了,她可能只是小姑娘心态想出口气,没想到会将我弄伤。毕竟小时候在家里,有佣人惹她生气,她都是摔盘子摔碗甚至摔东西在别人脸上。已经习惯用动作发泄不满,要转变太难。所以在引擎启动过后,她才回过神来,下意识跟着杜见襄的车跑了好多步,直到马路中间,却忽然不再有所行动,片刻后,拢起手来对着车尾大喊了什么。

她异常的举动令我恍然想起,乔北方曾经说过,她患有间歇性渐冻症,一旦发起病来,全身僵硬无法动弹。我在那一刻猛然意识到什么,立即叫停了杜见襄。只是,晚了。

自那,我心里的噩梦又多了一个。

我依然常常梦见乔北方,可他看向我的目光不再有半点情意,甚至称得上怒目相向。我也开始常常梦见许初颜。她年轻的、精致的轮廓在那个隆重的冬日夜晚里异常深刻,却又在越来越远的后视镜里逐渐模糊。于不断的深刻与模糊交替间,唯一最有印象的,是那个身材娇小的姑娘,被后方高速行驶的小轿车撞飞在半米空中的姿态。我与她隔得远远,可我明明感受到了她绝望的视线,和声嘶力竭的呐喊。

那天晚上,N城第一人民医院的所有医护人员都显得战战兢兢草木皆兵,当许初颜被送进手术室里的第一刻,乔北方便出现在了走廊上。我哆嗦着手,手上满是抱过许初颜后的鲜血,那么烫,烫得我几乎体无完肤。

许江没在本地,据说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包了飞机回城,抵达N城已经是两小时后的事情。像那种整天为生意而奔波的人根本没多少时间与子女共度,更遑论教育。可对方面上发自内心流露出的惊恐,以及救不回来就让整个医院陪葬的架势,却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

近四个小时过去,许初颜还没有从手术室里被推出。中途主刀医生出来问谁是家属,病人大量出血需要输血,许江毫不犹豫地换上无菌服跟着进了手术室。期间,乔北方冲上前去询问病人的情况,却被神情严肃的医生阻拦,随后又消失在手术室门内。那个在我眼里什么都游刃有余的男子,此时尽显狼狈。寒冬腊月,他竟然忘了拿外套,一件单薄的衬衣与他薄凉的神情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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