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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一枚勋章

“我现在还在学校里呢，难道学校也是我的？”

“贵族”这两个字最近成了方卓口中的新宠，连矿泉水都只喝百岁山。

水中贵族百岁山，广告打得别提多响亮。市篮球联赛在即，教练说可以给自己取个响亮的绰号，类似小皇帝詹姆斯、大鲨鱼奥尼尔这种，队长方卓同学冥思苦想后给自己起了响当当的名号——方岁山，寓意为篮球队里的贵族。

“1+X”的自修课模式是这学期新开始的，每周拿出来一节自习课，一个王者带几个青铜，答疑解惑，共同进步，可以自由组合。体育特长生方卓和艺术班的杜栀雪加入了陆回舟和初映这个顶尖王者的“躺赢队”。

刷题间隙，方卓得意扬扬地炫耀他的新名号，还说要做个高贵的烫金名牌别在队服上，让陆哥不吝赐字，脸上写满了“快夸我了不起”。

方岁山？亏他想得出来，初映被雷得外焦里嫩，只有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的捧场王杜栀雪，啪啪啪地拍手，来了段海豹式鼓掌，一字一顿地说：“好棒哦。”

陆回舟放下笔，借机教育初映：“看到了吗，这就是没有文化的下场，现在知不知道好好学习的重要性？”

“陆哥。”方卓喊了一句，示意他留点面子。

初映同情地看了方卓一眼，郑重地点点头：“明白了，陆哥，没文化真的好可怜，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

杜栀雪观察到初映在点头，她也跟着点点头。

“唉！小雪妹子，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方卓不满，“刚才不是还夸我棒吗！”

他语速快，杜栀雪只看清楚了他前面的口型“小雪妹子”，特别认真地纠正道：“是小雪姐姐。”

“呃……”方卓的表情微微僵住，随后恶劣地笑了一下，把头靠到杜栀雪那边，“这么较真干什么，当我的妹妹不拉风吗，不觉得脸上有光吗？”

杜栀雪因为听障比他们晚读两年书，所以即便长着一张永远少女的苹果脸，实际上比他们都要大上一两岁。

初映把试卷卷成筒状，敲了一下方卓靠得太近的脑袋：“一边去，谁会想要一个文盲哥哥，还有光，我看你是脸上噌噌冒油。”

“我这么帅，脸怎么会冒油。”方卓委屈得像只一米九高的长颈鹿，脖子一缩，瘫在桌面上，脸下面垫着一摞试卷，整个人崩塌在知识的海洋里，什么叫文盲，他如果没有努力学知识，连这个有文化底蕴的贵族绰号也取不出来的好吧。

不就是文化知识吗，方卓的余光瞥到杜栀雪正在专心做题，他咬着牙坐直，翻出刚才填了几道选择题就被胡乱塞进抽屉里的数学试卷，铺到桌面上——我学！

“等我学习进步，也跟你们去炸化学实验室。”方卓吭哧了半天，才解出来一道填空题，陷入了憧憬，“化学实验一定很有意思。”

他从小就对诺贝尔造炸药的故事感兴趣，还拿石灰粉造过面膜，差点毁容。

上化学课，方卓没兴趣，困得直打哈欠，但是一到做化学实验的时候，他的眼睛比谁都瞪得大。

现在得知陆哥和小初妹子掌管了新建成的化学实验室，羡慕到流泪。

谁能想到方卓那个乌鸦嘴竟然真的说中了。

若论校中贵族，首先要推南溪一高。

几乎每个学期，学校里总要多点新建筑，刚刚落成投入使用的是一个化学实验室，基地班的小学霸成了第一批使用它的人。

为了提高学生的能力，学校组织了两个化学小组，光明哥的两位资深爱徒陆回舟和初映当然在列。光明哥是实验室的主负责人，给他们小组分配了一个小课题——研究南溪瓷土矿的改性及其应用。

实验报告的开题部分是初映执笔——黏土中的矿物质主要是含水的铝、铁、镁的层状结构的硅酸盐类结晶物质，刚开采出来的黏土矿物有杂质，需要分离纯化。他们确定了实验方向，为了提高品质和附加值，常常对它们进行改性利用。

每天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午自习，他们这个化学小组的三个成员就会泡在实验室里。陆回舟负责在回流装置用盐酸处理瓷土原矿，初映负责记录数据，考察样品对废水中亚甲基蓝的吸附。

“注意安全。”陆回舟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四个字，他示意初映往旁边站一站，“有什么比较危险的东西，就让赵成蔚来。”

赵成蔚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哥，请你睁开眼看世界，我也是个人啊！”

他对大佬情深一片，崇拜无比，原来在大佬心里，他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

陆回舟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不好意思，没在意。”

初映捂着嘴偷笑，还以为他没看见。

赵成蔚的一颗心稀碎，小组一共三个人，那两位是正副组长，只有他这一个大头兵，却还是要受委屈。

实验步骤中要用到盐酸和硫酸，初映基本没经过手，都是陆回舟来处理。

化学实验室里多多少少有点风险，实验室里面放了一排柜子，专门用来保存常用的实验试剂以及器材，平时锁上，为了方便，正副组长两个人手里各有一把钥匙。

翟星月知道初映拥有化学实验室的使用权特别羡慕。光明哥是个专业能力很强的老师，上课妙趣横生，很有吸引力，翟星月的化学最好，也对化学最感兴趣。

她关注了一个街头科学家的视频，善于用生活中常见的小东西来展现科学的魅力，近期更新了一个小熊软糖喷火的视频。这让她格外感兴趣，跟初映手舞足蹈地描述：“炸出来的光像烟花一样好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神奇。”

虽然她们现在不再是同桌，但两个人隔得也不远，翟星月经常下课跑过来找初映玩。正说着，突然她看到初映挂在桌子一侧的钥匙串上有个小铃铛，觉得好看，拿过来晃了晃，声音清脆悦耳。

摆弄着小铃铛，翟星月眼尖地发现其中有两枚锃亮的钥匙，贴着小小的标签，一个写着“A”，一个写着“B”，她问：“映映，这是实验室的钥匙吧？”

“嗯，嗯。”初映正往另一个笔记本上誊写着刚才记录下来的几组实验数据，听到问题，抬头草草地看了眼，应声。

翟星月央求初映：“映映，你能不能给我偷偷拿点氯酸钾，我也想试试喷火小熊。”

最近有用到氯酸钾溶液，光明哥一再叮嘱要小心谨慎，初映严肃了点，把签字笔倒过来在课桌上点了点：“小翟同学，你是不是疯了，氯酸钾非常危险，属于管控物，我不可能帮你拿到，你也千万不要私下里做这种实验。网上的那些视频都是有团队一起做的，出一期视频之前会事先进行评估风险，做好防护，还有什么趣味实验教程之类的，一般都标注着‘危险’‘请勿模仿’，过过眼瘾就行了，你自己别瞎弄那些。”

翟星月有点失落地“哦”了一声。

本来只是当作翟星月的一次心血来潮，说过就过了，初映也没把这个当回事。她知道翟星月胆子小，特别惜命，过马路时都得犹豫半天，最常说：“我妈快四十岁才有我，我得好好的。”

所以，她万万没想到，第二天的实验中氯酸钾溶液竟然真的会爆炸。

在加热氯化钾溶液的过程中，突然砰的一声响，陆回舟反应最快，厉声说：“往后退！快跑！”

整间实验室里只有陆回舟、初映和赵成蔚三个人，赵成蔚这个小胖子平时不怎么灵敏，这会儿跑得倒快。

初映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拔不动腿，透明玻璃杯炸裂的那个瞬间仿佛成了慢动作，每一块碎片迸裂开的状态都扎在视线里，陆回舟一只手去拉她，另一只胳膊迅速抬起，挡住她的脸。

所幸爆炸不算太猛烈，躲避抓住了黄金时间，初映和陆回舟退得太急，两个人后仰摔在地上，陆回舟低低地痛哼一声，初映的意识才回笼。

她立刻翻身爬起来，急声问：“陆回舟，你没事吧，是不是受伤了？”

陆回舟坐起，刚才有点耳鸣，现在嗡嗡的那阵响过去：“没事。”

他捂着胳膊，几滴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间滴到地板上。

“陆回舟，你的胳膊流血了！”初映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怎么办好，“120，对，打120！”

她慌慌张张地去找手机。

“这点小伤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陆回舟松开手，低头看了眼，创面不大，伤口深了些，血正往外涌，“把手机收起来，光明哥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要是碰见，一定给你没收。”

初映把手机重新放进兜里。

她心里难受，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卡着，喘不上来，也咽不下去。

初映明白，要不是为了顾着她，他一点事都不会有，那现在受伤的肯定是她，说不定她的脸都能给炸开花了。

还挺疼，陆回舟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你伤着没有？”

“我当然没有，活蹦乱跳的，不要太灵活。”初映耷拉着眉毛、眼睛，有点沮丧的样子，“我先送你去医务室。”

她用肩膀扛起陆回舟那只完好的胳膊，把他拽起来架着：“慢慢走。”

他有点无奈：“我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不用你这样。”

内疚的初映一定要服务到家，固执道：“我不管，病号就得这么架着。”

“哦，既然你都说了，”陆回舟故意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那我再推辞显得不太礼貌了，人肉靠垫确实不错。”

初映有点吃力：“陆回舟，你好重！”

“重吗？我觉得还好。”

“一点都不好。”

过了几分钟，两个人连实验室的门都没走出去，突然接连几个人走了进来。光明哥是第一个冲进来的，脑门上顶着汗，脑袋显得更亮了：“怎么回事，你俩受伤了吗？”

刚才做实验的地方一片狼藉，柜门被炸开，桌上桌下都是玻璃碴，还混着几团焦黑，把他们吓得不轻。

第一时间逃离现场的赵成蔚以火箭般的速度去报告厅找来正在开会的光明哥，还跑了一趟医务室，叫上医生姐姐带着急救包匆匆跑来。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光明哥来回踱步，汗冒得更多。

“可能是哪个实验步骤操作得不够准确。”陆回舟忍着痛，解释了一句。

医生姐姐给陆回舟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上了药，用绷带缠上，有点遗憾地说：“伤口恐怕会留疤，你一会儿让家长带你到人民医院的美容科看一下，那边处理得更专业，效果会更好，也会降低留下疤痕的概率。”

陆回舟不怎么在意，把胳膊收回来，不敢有大的动作：“男人留个疤没什么大不了。”

医生姐姐笑了：“现在不上心，以后被女朋友嫌弃可就晚了。”

一旁的初映插话：“陆哥这么英俊潇洒，有个疤怎么了，一样帅得掉渣，谁也不能嫌弃他。”

陆回舟若有所思，难得真心诚意地夸她：“你说得很对。”

气还没喘匀的赵成蔚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这位学神大佬，怎么好像对这次受伤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

刚想到这，他赶紧甩甩脑袋，把这个怪异的想法甩出去，谁会喜欢受伤啊，并且还是要留疤的。

赵成蔚悄悄地先看了一眼初映，再把视线移到陆回舟那里。陆回舟本来就是冷白皮，实验室里光线不怎么好，他垂着眼，听医生姐姐跟他说注意事项，那种冷感更明显了。

唯独初映问“疼不疼”“要不要吹一吹”时，他的冷感迅速退掉，那是立春之后的冰消雪化，春水浇过贫瘠的泥土，生机勃勃的植物就此生根发芽的感觉。

赵成蔚往门外挪了挪，愧疚极了。

实验爆炸在学校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同学们甚至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是如何轰隆一声巨响，实验室的门和玻璃被炸得粉碎，比他们亲眼所见说得还真，形容得如同一部惊险的好莱坞大片。

因为陆回舟受伤，兰佩玖来了学校一趟了解情况，不仅没追责，还客客气气地为实验室购置了不少东西，搞得光明哥内心很忐忑。

陆回舟勇救其他同学而光荣负伤，因为没查出来到底怎么回事，最后只能用实验事故草草定论，家长不但不计较，反而主动赔偿损失，还是加倍的那种，光明哥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事情说来也蹊跷，学校要更换一批新的监控摄像头，这一周监控都停掉了，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出了实验事故，陆回舟他们不会是粗枝大叶的人，怎么会偏偏在这里出了差错。

更何况打扫实验室的时候，初映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掉，无意中发现了一小块遗落在角落的东西，她揉搓了一下，又软又黏，是块橡皮软糖。

初映眸色一冷。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初映在书里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是从书刊上剪下来的字拼成的留言：“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陆回舟这伤受得不轻不重。

要说伤重，可陆回舟照样来上课，一天都没休息，甚至连散打课都不曾缺席。哪怕不训练，只口头上给初映上小课，在时朗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凑上来时，陆回舟告诉他，他可以滚远点。

“小陆师哥，你就让我和小初玩一会儿嘛。”时朗眨巴着眼睛，拽着陆回舟的袖子摇了摇。

陆回舟懒得多说，把胳膊抽回来，真心诚意地邀请道：“你可以和我一起玩儿。”

时朗立刻没了兴趣，夹着尾巴跑了。

和你一起玩儿，玩什么？被狂揍吗？

要说只是轻伤，他又经常性地说“胳膊很疼”“或许是伤了骨头，有时会抬不起来”，比如——

“初映，去给我接杯水。”

教室后面有饮水机，喝水很方便。

初映正在和翟星月头贴头，趴在桌上讨论前一天的偶像剧剧情，正聊到热火朝天处，男女主角雨中浪漫拥吻，她们两个人陶醉到不行，兴奋地说起男主角是多么英俊，简直是大自然馈赠的珍宝。

她眼神也没给他一个，敷衍地说：“哦、哦，一会儿去。”

姜樱荔和他隔一条过道坐，支着耳朵把这边的每一点动静都听得清楚。她拿起自己的水杯，站起来，佯装要去接水，轻轻柔柔地开口：“陆回舟，我顺便帮你接吧。”

她的发尾弄成卷儿，说话的时候随手拨到前面，带着楚楚动人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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