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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季十三你不许走
十日后的一个夜晚,珍馐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此处乃是武陵城中档次最高的一家酒楼,据说主厨曾做过宫廷御厨,因而不仅菜品繁复,花样百出,食材用料也非比寻常。姜如意本着“不选对的,直选贵的”的宗旨,毅然决然将阿飞宴请众人的场所选在了这里。
此时此刻,姜记脂粉铺全员到齐。众人围坐在一桌满汉全席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氛围其乐融融。
只有一人捂着即将干瘪的钱包,表情沉痛,嘴角抖动。
“等等,我有一个疑问,不是只请‘有功之臣’吗?”末了,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朝桌角一指,道,“为什么这人也跟着来了啊,还吃得最多!”
指尖所及之处,段青尧正埋头疯狂啃着手中的大鸡腿,而在他面前,鸡鸭鱼三种食物的骨头已经堆成了三座高矮不同的小山。
听了阿飞的吐槽,他含着满嘴的食物哼哼道:“有功之臣?我怎么不是有功之臣了?!你和朱小妹小两口自己闹别扭,我可是损失最惨重的那个,差点都倾家荡产了!若不是掌柜的人美心善,我现在还在给那个姓葛的劈柴呢!我才是这背后牺牲最大的功臣好吗?说起来,你回头可得再单独请我一顿饭才是!”说着立刻端着酒杯站身,把阿飞一搂,笑嘻嘻地道,“再说了,都是街坊邻居的,干嘛这么小气,多个朋友多条路是不是?来来来,喝完这杯咱们就是兄弟了!”
段青尧可是靠一张嘴吃饭的,阿飞哪里是他的对手?不仅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还莫名其妙陪他喝起酒来。不出片刻,二人就热络地聊作一团。
不久前,他们还都跟蔫了的黄瓜似的,一个为情所困,一个事业无成。不足半月,却已是这般活力满满的样子,想到这里,姜如意脸上禁不住露出欣慰的笑,与此同时感觉自己简直像个老母亲。
十日前,解决完阿飞的事情后,她便立刻从铺子里支了笔银子给葛掌柜,把段青尧赎了出来。毕竟思来想去,觉得这人确实也有些倒霉,夹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中被当成了炮灰,说书事业一落千丈不说,连自由身都没了,实在不应该。
对于姜如意这般阔绰之举,段青尧起初意外,随后怀疑。他双手捂住胸口,警惕地上下打量她,“你、你不会对我有所企图吧?”
“你咋不怀疑我要把你卖到青楼呢?”姜如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长叹一声,道,“好心当成驴肝肺,本来有份活儿还想问你愿不愿意干呢,哎,没想到你这么不信任我,算了算了,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说着一副伤心的样子,转身要走。
“掌柜的,别啊,这不刚恢复自由身,太高兴了,和你开开玩笑吗?”段青尧飞扑过来,火速改了称呼,脸上堆满了笑意,“什么活儿,说来听听!”
姜如意笑了笑,这才道:“一份最适合你的活儿。”
没过多久,段青尧的说书摊重新开张,还是原来配方原来的味道,只不过较之以往有两处的不同。
一处是说书的地点改在了脂粉铺门口,来往行人可随意驻足聆听,无需购票。当然,如果愿意打赏自然也来者不拒。如此一来,起初对段青尧“黑历史”有些介怀的听众们,往往会抱着“反正不要钱,随便听一听算了”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重新入坑;
另一处,则是说书的内容不再是剑客无名的故事,而是武陵飞飞生的所著的《十三春》。画本和说书的内容虽然相同,但形式有别,加之段青尧说书风格逗趣幽默,嬉笑怒骂,花样百出,许多收藏了话本的小娘子都愿意不厌其烦地反复听,而因为说书入坑的新听众,也有许多被故事吸引,四处寻找收藏话本的途径。
故而,这二者相辅相成,反而起到了互相带动的作用,脂粉铺则从中小小地赚取些人气,也算沾沾光。
而话本一事,在姜如意的从中牵线下,阿飞同意将《十三春》授权给书坊的方晚晚印成整本整本的书册发售。日后,这个故事的后续便由阿飞、方晚晚和段青尧三者协同完成,她和季十三不会再参与其中。
如此,也算得上皆大欢喜的结局。
唯一不够欢喜的,恐怕只有自己和季十三之间诡异的关系了。这些时日来,二人一直维持着“相敬如冰”的关系,表面上若无其事,实则日渐疏远。
她可以感觉得到,季十三看似的随性不羁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一片未知的禁区,任何人都不可越过雷池一步。
即便是她,也不行。
思绪飘远又飘近,最后竟然落到那个恼人的名字上。姜如意愤愤地喝了一大口酒,抬起头,这才发现桌上已经酒过三巡。
左边,阿黄和小明拼酒拼得东倒西歪,连酒杯都拿不住了,还嚷嚷着再来一杯,右边的段青尧已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而方才被他拉着喝酒的阿飞却笔挺地在原地坐着,眼眸清亮,跟没事儿人似的。
人不可貌相啊,这段青尧可算是找错喝酒的对象了。
而下一刻,阿飞忽然一拍脑门道:“糟了,我答应了小妹,今晚要陪她看星星看月亮的!”说着“腾”地起身,直往楼下冲,“我先走一步了,账我已经结了,你们继续!”
倒是个实诚孩子。
姜如意在心中感慨,却很快发现了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此时此刻,屋内唯二的两个清醒人,就只剩自己和季十三了。
在这场欢宴中,季十三自始至终都如同局外人一般,只是静静地喝着酒。旁人敬酒他照单全收,却半点醉态也没有,旁人见他酒量实在深不可测,便也纷纷敬而远之。
他面上虽然一直挂着笑容,可那笑容更像是一张过分完美的面具,足以遮掩住他内心真实的所思所想。
姜如意忍不住撩一眼他,又撩一眼他,再撩一眼他。
第三眼的时候,她猝不及防和季十三对视了。
“那个……”她如同被踩了尾巴似的,立刻腾身而起,道,“那个……景玉卿呢?我去看看他去哪儿了!”
季十三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姜如意狼狈地逃到后院,竟果然看见了景玉卿。珍馐坊的后院地方不大,但布置得倒是极为雅致,是一处有山有水的方寸之地。
景玉卿坐在台阶上,正仰头望向天边高悬的圆月,不仅神情认真,姿态还格外笔挺。不知道的,怕还以为他正在书院聆听夫子的授课呢。
这人还真是啥时候都一本正经的模样。
姜如意心里有些好笑,几步走过去,一拍他道:“怎么一个人溜到这里来了?”
她手上力道也不大,景玉卿身形一晃,竟直勾勾地朝前倒去。姜如意吓了一跳,忙将他扶住,再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眼睛早已失了焦,竟已经醉得有些迷糊了。
姜如意回忆了一下方才酒桌上的情形,景玉卿好像就最开始全体碰杯的时候喝了一杯酒,之后便只是静静地看着众人,谁来敬酒他都只是微笑以对,却不接茬。敬酒之人无法与他辩论,只能在这温柔的拒绝中无奈败退。
所以……他才一杯就这样了?
姜如意有些忍俊不禁,忽然一阵风起,天边似有云层聚拢。她便赶紧伸手摇了摇他,道:“外面凉,要坐也别坐这儿啊,先进屋吧。”
景玉卿目光迷离地看了看他,却没动。
姜如意清清嗓子道:“再不动我喊语嫣姐姐来送你回去了!”
景玉卿立刻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姜如意失笑,这人醉酒之后还意外地有些可爱嘛。
搀着景玉卿回到大厅时,她原本想着酒席已经散场了大半,便索性找个人送他回去算了。但环顾了一周,只见桌边的人醉的醉,倒的倒,甚至还有人发酒疯满场跑……
姜如意默然半晌,只得叹了口气,对着仅有的清醒人士季十三道:“景公子醉了,我先送他回去吧。”
季十三站起身,顿了顿,问:“需要我一起去吗?”
这话问得实在不像他以往的风格,若是换了过去,他定会摆出无数个理由,死缠烂打便跟着去了。姜如意一时间有些不习惯,怔了怔,才故作轻松地看了一眼桌上东倒西歪的人,冲他笑道:“算了,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们吧。”
季十三没再执拗,点了点头,却在姜如意转身后又突然叫住她。
姜如意回头看他,可季十三却只是笑了笑,复杂的目光中暗藏着太多的欲言又止和意味深长。
他似是有话要说,但顿了顿,最终只道:“路上小心。”
姜如意心中百味翻滚,几番欲言又止后,最终只是点头离去。
姜如意搀着景玉卿缓缓走在夜幕笼罩的长街上。
武陵城虽分为东南西北四条街,但真正热闹的所在也不过靠近中心的那方寸之地。走了片刻,入了东街,便觉周遭渐渐冷落下来。
十里长街,只有他们二人的身影交叠着。
起初还有如水的月色洒落在脚下,为着夜色添上几分唯美和静谧,但很快,一阵阵晚风乍起,不仅吹得浓云蔽月,连街灯上的灯笼也在摇曳中熄灭了几盏。
周遭便立刻又暗了几分。
“这势头,怕是要落雨了。”姜如意抬头看看黑沉沉的天,对景玉卿道,“景公子,咱们走快些吧。”
景玉卿在微凉的夜色中略略恢复了些许神智,一转头,骤然发现姜如意不仅近在咫尺,手还搀在自己的胳膊上,整个人惊得立刻全清醒了。
见他神色大窘,语无伦次的样子,姜如意忍不住笑起来,道:“才一杯酒,你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也不怕我趁这夜黑风高把你拐出去卖了。”
景玉卿面色微赧,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但下一刻,眼中却忽地闪过一丝异样,只是被浓重的夜色遮掩,不易觉察。
不待姜如意在说什么,他已然匆忙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来,抬手指了指浓云密布的天幕,又指了指长街的前方,冲她摆了摆手。
姜如意知道,他的意思多半是说,天要下雨了,让她赶紧回去,不必再送。
她有些疑惑于对方突然急迫的举动,但见他神情里的确再无半点醉态,便点了点头,道:“那你路上小心。”
二人各自离去。临去时姜如意回头看了一眼景玉卿,只见对方正往反方向缓缓地走着,背影清癯瘦削,浅淡青衫在风中被吹得摇曳不止,步子却还算稳当,她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匆匆而去。
走出几步,风越发急了,天地间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冷不丁,一声惊雷炸响在头顶,炸得姜如意一个激灵。而原本盘桓在脑中的丝丝疑虑,也因此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不对啊……
景玉卿的家就在前面,遇上这种电闪雷鸣的雨夜,以他的性子,就算没有余力送她回去,也该先带她去家里拿把伞吧?就这样匆匆跟她告别,简直、简直就好像急着赶她走似的!
回想起景玉卿刚才的种种反常之举,姜如意脚下的步子渐渐停住。
下一刻,她猛地转身,往回跑去。
而此时此刻,随着又一声雷的炸响,雨已经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景玉卿的家在东街一处僻静角落,姜如意穿过长街和小巷,摸索着来到附近时,雨势已然又大了几分。她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隔着重重雨幕,急切又仓皇地搜寻着方才那抹瘦削的身影。
心头始终盘桓着一丝不安,定要再一次确认他安然无恙才能放下心来。
又一道闪电在层云中亮起,将大雨中的世界短暂地点亮了一刻。而这一次,借着光亮,姜如意隐约看见几步之遥外的地面上,有一团浓重的阴影。细看之下,竟好像是一个人匍匐在地……
她身形一震,立刻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地上的人果然是景玉卿。只不过,他此刻正狼狈地跪倒在地面上,背脊弓起,身形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姜如意大惊,忙用力将他扶起几分,口中唤道:“景公子,景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景玉卿一身浅淡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浸得透湿,他一手撑在地面,一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前襟,如同溺水求生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形也随之狠狠颤抖着。
听了姜如意的呼唤,他吃力抬起头看她一眼,向来清明澄澈的眸光中,此刻只剩下一团氤氲的雾气。大雨如注,滑过他苍白而又脆弱不堪的眉眼,最终滴入他身下的水洼之中。
他最终什么回应也没能给出,又狠狠地弯下身子,越发剧烈地喘息起来。
头顶的电闪雷鸣还在继续,似乎永远没有止尽。
姜如意怔了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想了想,忽然深吸一口气,拉起景玉卿半扶半背在自己身上,朝前走去。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一直让他在雨水里泡着。只是跟之前不同,这一次景玉卿的身子瘫软如泥,整个人几乎都压在她身上,姜如意腿软了好几次,但还是咬牙死死撑住了。
好在景玉卿的家就在前方不远,快了快了。
她在心头默念“望梅止渴”大法,也不知走了多久,总算看到一户人家门口写着“景宅”二字,那字迹她熟悉得一眼便能认出。
她如蒙大赦,赶紧推门而入。
景玉卿的家不过尺寸之地,陈设也极为简单。姜如意将人放上床榻,见外面依旧是风雨交加的模样,便又回身将门稍稍掩上几分。
喧嚣被隔绝在外,屋内才算是静了下来。
姜如意松了口气,可身后却忽地传来沉闷的声响。回头一看,才发现景玉卿不知何时竟摔下了床榻,正挣扎着想要起身。
她忙将人扶住,道:“景公子,要不……我去给你请大夫吧?”
她对医术的了解仅限于替人处理一下皮外伤,面对了景玉卿这般情况,也有些束手无策。
而景玉卿闻言却摇了摇头,只是伸手吃力地朝前指了指。姜如意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里摆着一个小柜子,她忽然会意,立刻起身将每一格都打开,果然找到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枚褐色的药丸。
姜如意匆匆嗅了嗅,见里面似有合欢皮、夜交藤、茯神等草药,皆有安神定心之效,心下微微了然,便拿到景玉卿面前,问:“是这个吗?”
景玉卿看了一眼,缓缓点头。
有药就好,姜如意心中大喜,忙不迭倒了水,喂他服下。见他一身湿漉漉的,便又翻箱倒柜地找了身衣服,要替他换上。
替景玉卿脱下湿衣的时候,他表现得极为抗拒,但奈何此刻虚弱,故而反抗极为微弱。姜如意没想到对方性子如此保守,顿时感觉自己仿佛在霸王硬上弓,便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景公子,你此刻身子弱,这湿衣服必须得脱下……得罪了!”
话音落下,替景玉卿褪下里衣的手却霎然顿住。
因为她看见对方白皙如玉的皮肤上,清晰地印刻着一道又一道的伤痕,那伤痕深浅不一,新旧不同,却纵横交错着,布满了他的背脊肩头、手臂……几乎没有一处幸免,乍看之下,竟有些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刻,只余下窗外风声雨声,哗哗作响。
姜如意忽然想起来,当初在街上替他解围后,自己也曾试图替他上药,奈何他死活不肯便只得作罢。那时候她也只当时他古板保守,太过于介意男女大防,却如何也没有想到,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被窥破秘密的景玉卿身子僵硬了一刻,随即认命般闭了眼,不再做任何反抗。姜如意也沉默下来,只匆匆替他换好衣服,然后又退到桌边坐下,远远关注着他的情况。
景玉卿不再睁开眼,只无声地倚在床头,一动不动。渐渐的,他的喘息和颤抖慢慢平息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想是药效彻底发作,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即便在睡梦中,他的双眉依旧微蹙着,似乎暗藏着浓重得化不开的心事,和平日里那番平和温文的模样大相径庭。
而他身上的伤痕还清晰地烙印在姜如意的记忆中,那是她不慎窥破的,他心底不与人言的秘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月色洒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如霜如雪,衬得大雨过后的天地越发静谧。
姜如意趴在桌上,心情复杂地盯着窗外湿漉漉的地面,心中百感交集。
直到神智恍惚,困意袭来……
姜如意被鸡鸣声惊得忽然坐起,这才发现自己不觉间竟已睡了好久。
但睁开眼,却蓦地撞进了一簇沉静的目光中。景玉卿坐在桌子对面,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也不知究竟看了多久。此刻窗外天光已然放明,点亮了他眼中的哀伤,自嘲,无奈……以及太多她无法一眼望穿的重重暗涌。
想到几个时辰前,自己误打误撞发现了对方的秘密,还是两个,姜如意顿时有些心虚,恨不得马上失忆。
只得站起身,没话找话道:“那个……景公子,你没事了吧?没事的话,眼看这天也亮了,那我就先走了!要不然咱们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让人看了也不太好,更何况我名义上还是有家室的人……”
她绵密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以掩饰内心的局促和慌乱。边说着,人已经朝外面走去。
然而刚一转身,衣袖却被人一把抓住。她微微一怔,可紧接着身子却骤然被拉得回过身去,猝不及防地投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那怀抱力道极大,大到甚至有些颤抖,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涛,铺天盖地,浩浩汤汤,瞬息间充满她的世界,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和缝隙。
她从不知,向来温润平和的景玉卿,竟也能有如此大的力道,一时间猝不及防,便只是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人都傻了。
恍恍惚惚地,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冒出:他不会……他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吧?!
但仅仅是片刻功夫,景玉卿就放开了她。他摊开姜如意的掌心,抬手缓缓写道:“昨夜,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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