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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没抬头，继续在原地忙碌。

“在门外守着，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放进来。”慕华不动声色，解下沾露的披风交给侍婢，叮嘱道。

门在她身后缓缓阖上，屋内一片黑，慕华自个掌灯，扫了眼倚墙堆得满满当当的礼器，不豫地说：“都是些破烂玩意儿，何必花心思整饬。”

管家依旧不起身，拏着盏琉璃灯轻抬轻放：“殿下聘我司掌公主府，这些便都是我的分内之事，不敢躲闲。”

慕华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虎落平阳就这点志气，你是真不知道本宫保你意欲何为？”

管家闻言终于抬起身，自眉骨向下的刀疤将脸分割成阴阳两面，一半是曝在烛火里明晃晃的嫉恨，一半是藏在阴影下羞于启齿的自卑。而比起动魄惊心的容貌，他的嗓音则仿佛死水般地无波无澜。

“知道，公主救我，是因为与在下有着共同的敌人。”他拍掉手掌的积灰，“瞧您的意思，周王当是已经松口了吧？”

慕华在空地上踱了几步，神色鄙夷：“那个蠢货，一无所长却忝居王位，唯恐被人抢走了宝座，畏手畏脚的不大气。”

她来北周多年乡音未改，话说急了还是会带出一点。管家佯装没听见，颦眉道：“可是没有周王下旨令公子岸入宫，这出鸿门宴如何还能摆得起来？”

“莫如归，”慕华盯他须臾，忽然笑出声，“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念旧情。”

莫如归面色不改，从公主手里接过灯，抬袖护着放于烛台，回眸冷声道：“正是因为念着新仇旧恨，谁把我逼到今天这步田地，我才要谁百倍偿还。”

慕华扶了扶鬓边珠钗，那是她戴了多年的嫁妆，去国前母妃亲手为她簪上，她道：“你们师徒谁死谁活，本宫没兴趣插手。我只问你一句，这回真能杀了陆酩替母妃报仇？”

莫如归眼中漫起寒雾：“那可是侯爷心尖上的人，公子有虞，他必舍命相护，一俟其有异动，还怕寻不着由头拿人吗？”

“但愿如此，”慕华面上划过一丝恨意，俄顷又乜向莫如归：“听太傅大人话里的酸意，是白月光做久了，得陇还想望蜀。可你别忘了，溧阳侯当年凭什么记你那么久，做人不好太健忘。”

莫如归当然没忘，那段刻骨的回忆时时提醒着自己的卑劣。他喉眼发紧，从前的光风霁月彻底碎在公主了然的眼神里，这一刻莫如归感到从未有过的羞耻。

但身在崖岸之巅的莫子崧早已习惯了白衣无尘，他把污点的现世全部归结到那人身上，靠着对符离岸的恨掩盖掉对自己的厌憎。他试图说服自己，这些都不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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