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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九幽泉下

伴随着安南的无声消失，飘荡在已成一片废墟的三十三重天上空的是翊宸撕心裂肺的呼唤声。

“安南！不要！你回来！我不许你消失！快给我回来！！！”

无尽的神力犹如洪水从他身上爆发，海啸般往四周呼啸而去，化成一张巨大的网，想要把安南碎成的无数星光捕捉回来，哪怕只是一丝一缕，哪怕只是一点残魂，只要能给他一点将安南复活的希望。

可是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挽留住。

安南消失了，化为万物，归于虚无，就这么彻彻底底消失了。

另一边，六界主君们还没来得及庆幸或感慨安南的消亡，先被安南神殒引起的可怕动荡吓得六神无主，全部围在烨瑾身边，七嘴八舌地问，“尊上，这可怎么办？天界快塌了，六界快毁了！我们要怎么做，得赶紧让它停下来啊！”

按理说烨瑾虽然代行职权，但翊宸才是正儿八经的六界之主，翊宸在此，大家应该去请示他的意见才是。可大家一看翊宸那疯狂的样子，连靠近都不敢，哪里还敢过去和他说话问他问题，恐怕还没有开口，先被他送去为安南神尊殉葬了。

不过烨瑾尊上的反应也有些奇怪。

烨瑾处心积虑，终于完成使命，除掉安南，他以为自己会高兴，会欣喜，会豪情万丈，不论如何，他至少应该会觉得如释重负。可是没有，以上所有的心情他都没有，他看到安南在翊宸凄厉的呼唤声里神殒，她存在的印记被一点点抹去，他的心像被剜掉了一块。

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身负使命而来，要除掉一个强大的存在，而是当自己终于达成使命时，才发现自己已然不知何时动了心。然而一切木已成舟，再也没有机会让他好好审视一番自己的这份心意，让他再一次见安南一面，确认一遍这突兀的情感只是不该有的荒诞。

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尔等速传信回各界，命界内将领辟出安全区域收容子民，尔等随本尊在此稳住天宫，以免天空坍塌，灾难彻底降临，万劫不复。”

烨瑾的声音镇定的可怕，却成了六界主君的主心骨，感慨他的魄力和山河崩于眼前依旧能镇静分析利害关系的强大心性。

有了他的指示，大家不再犹豫，纷纷动起来，依言而行。

六界主君们刚刚散去，烨瑾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转身看一眼发疯的翊宸，蓦地心口一凉，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第三次被旭洺剑穿胸而过。

翊宸饱含恨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

烨瑾的身体简直金刚不坏，在和安南对战时不知耗费了多少神力，受了多少伤，流了无数的血，到此刻居然能晃都不晃，只是咳了两声，捂住心口，想要把自己从剑上拔下来，正面和翊宸说话。

然而他进一寸，翊宸就刺得更深一寸，“你把她还我！”

他没有想过，自己去九幽一趟，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在离开丰沮玉门去九幽之前，他也曾有过那么一个瞬间，心里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然而像他这样级别的神祇能算别人的往生与未来，却算不到自己的运数。他终究放心不下，所以执意不肯告诉安南他的去向，在前往九幽之前，用他的心头血炼出一个小坠儿，戴在安南身上。这样即便他身处与外界毫无联系的地方，也能通过来自自己身体一部分的本能反应，觉察到安南的情况是否安然无恙。

就当他在九幽之中炼化凶灵时，心口一阵发烫，当即什么都顾不上，疯狂赶往丰沮玉门，然而安南不在这里，十巫十分吃惊他的出现，说安南找不到他，独自杀到三十三重天找烨瑾要人去了。

翊宸暗道一声不好，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看到了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他亲眼目睹了安南神殒的瞬间，却什么都做不了。

翊宸在灭顶的绝望里，终于意识到，或许一开始，从不周山起，无论是最初伤他的那缕杀气，还是后来他探寻到的九幽之地，全都在烨瑾，或者说，都在天道的计谋里。天道一步一步引他入局，最后让他亲眼看到所爱之人的消亡，用最刻骨铭心的方式告诉他，背叛天道会是什么下场。

烨瑾的声音微颤，翊宸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用冰凉刺骨的语气问他，“兄长，你现在关心的只有她的死，没有半点六界万物的生死存亡吗？”

翊宸说出来的每个字里都含着血，“没有她，六界生灵的生死与我何干？你们害死了她，合该为她陪葬！”

烨瑾失声吼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曾生存过的这个世界毁了，她就彻底没有回来的希望了！”

翊宸神魂剧震。

烨瑾这话是什么意思？

烨瑾知道自己不应该说这些话，不该情绪失控，而是直接将翊宸一起除掉，可他无法自控地继续往下说，违心地告诉自己，他是在利用翊宸最后一点价值，天道会答应的，会纵容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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