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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和煦, 万物生长。四足的小兽奔跑着穿过嫩绿草地,健壮的小身子一闪,转眼消失在密林深处。
树林边沿是一大片绿意盎然的草地, 与城市里总是修剪得异常平整的草地不同, 这里的小草长得肆意而繁茂,似乎每一株都伸展着叶片, 努力展现自己的不同。
草丛中还盛放着五颜六色的野花, 花朵绚丽招摇, 时而在和风中抖动一下腰肢, 即变换出一种不同的颜色。美丽迷幻如同梦境。
珍妮百无聊赖地趴在一根树枝上,猫尾巴没什么精神地垂在身后, 一点没被眼前美丽如同梦境的景色迷惑住。
她回到林子里已经三个月了。
遥想三个月前她刚出现在树林的结界外面时,正想着怎么通知一声小黑和虎大王她回来了,给她开一下“门”, 一抬头,就见小黑好端端一只猫漂浮在半空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珍妮冷不防瞄到这一出,浑身一激灵, 开口问:“这是你想出来吓人的新招数吗?”
小黑吓人的招数是常换常新的, 每一次都能出奇制胜, 如此创意不断, 她一直打心眼儿里很敬佩。
林子里的小伙伴们都对她的回归表示了热烈欢迎,只是一边欢迎一边忧心忡忡地操心着自己的门牙、尾巴、羽毛……还能好端端长在身上多久, 以及藏在洞里的吃食是不是应该换个更隐秘的地点了。
珍妮对小伙伴们的态度很受感动,决定以后再跟大家打架的时候一定下手轻一点。
更让她感动的是,她托小黑和虎大王养在缸里的那几尾鱼一条也没死。不仅没死,还给养得活蹦乱跳,肥肥壮壮的, 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只是她都回来了,小黑还每天很仔细地喂,仿佛喂鱼成了他每日的一项固定修炼。
珍妮趴着缸沿儿数了数,一共一、二、三……五条,如果她叼走一条,会不会很明显呢?
数了好几次也不敢下嘴。
几天之后她了悟了,明白这大约是小黑对她的一种惩罚。罚她不听话,以及坚持出走。
她觉得,这个惩罚实在太严酷了些。毫无猫性。
刚回来那会儿,她曾问过小黑,他当初救她,用一条命救就成了,干嘛匀两条命给她。
小黑嫌弃地看着她半晌,语气凉飕飕地回:“一条命够你祸祸吗?”
珍妮甩了甩身后仅剩一条的猫尾巴,惭愧得无言以对了。
小黑说的对,她以前太任性,太能祸祸了。
痛定思痛之后,珍妮决定改过自新,重新做猫。
她认真想了想,觉得小黑都匀给她两条命了,她应该宽容大度地原谅小黑用那几尾看得见吃不着的鱼儿残酷惩罚她的事。
除此之外,她还终于认识到,自己应该做一个尊师重道的好学生。比如在小黑教训她或者教她新法术的时候,一定不再开小车,认真听讲。
奈何她的猫耳朵有自己的想法。小黑训导的话都擦着她的猫耳朵尖飞过去,一点没法往脑子里搁。
她从前也是这样,只不过从前她满脑子想的是偷懒、打架,爬树、摸鱼,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不知道夏洛克今天会不会来。
珍妮趴在树枝上,往草地尽头望了望。除了两头在草丛中央撒欢打滚的小兽,几只在野花丛中飘飘飞舞着的蝴蝶,什么都没有。
三个月过去了,珍妮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她当初怎么就钻了牛角尖,非让夏洛克恢复记忆后来林子里找她呢?两个人相亲相爱地呆在贝克街,吃饭睡觉查案子,天天在一起,不好吗?
一朵红艳艳的野花被飞来飞去的蝴蝶绕烦了,五片娇艳的花瓣突然合拢,将蝴蝶包裹了起来。几秒钟后,花瓣重新展开,蝴蝶从里面飞出来,跌跌撞撞地飞远了。
珍妮想,她当时的脑子大概也跟被一朵花妖夹了一样。
太阳第九十次隐没在西山后面。
珍妮从树上跳下来,跟小树妖道了别,没精打采地往林子深处走。一边走,一边伸出猫爪子,一爪子拍开故意挡着她路的野花妖。
她忧愁地觉得,自己的爪子都瘦了一圈了。
第二天,为了排解一下沉重忧郁的心情,珍妮决定邀虎大王一起去完成他们从前未竟的事业——逮住那只小兔妖。
让珍妮困惑的是,虎大王面对她的邀约有点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以前这不是他最喜欢的活动之一吗?
珍妮没有多想,拉着虎大王往兔子洞走,路上还向他详细讲述了一遍自己的作战计划。
作战计划非常成功。珍妮和虎大王前后包抄、围追阻截,终于将小兔妖截在了兔子洞前面。唯一的失误就是由于用力过猛,虎大王不小心一巴掌将小兔妖的兔子洞给拍塌了。
看着无路可逃的小兔妖,珍妮连日来的沉闷心情终于稍稍舒缓。她向虎大王递过去一个战友间的胜利微笑。
同样是一个林子里出来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优秀。
作为战败的一方,小兔妖瑟缩在角落里,看着珍妮和虎大王这两个“大魔王”,突然红着一双兔子眼,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珍妮的好心情瞬间去了一半。
正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红烧兔肉,虽然这口肉慑于小黑的“淫威”她一时半会儿还不大敢吃进嘴里,就算没有小黑的“淫威”她多半也下不去嘴,但珍妮实在看不上小兔妖凭本事输了还哭哭啼啼的没出息样子。
珍妮正预备拿出以往小黑教训她的架势神态,教导一下小兔妖输人不输阵,需自立自强、奋起反击的妖生态度。虎大王却先开口了。
“你哭什么,”虎大王说,“我这不还没吃掉你吗?”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手足无措。
小兔妖还是哭个不停。
“你别哭啊。要不然回头我赔你个兔子洞。”虎大王脑门上的“王”字愁得都皱到了一起。
珍妮蒙了,她不明白虎大王怎么突然这么和蔼可亲了,莫非这小兔妖哭一哭,会影响最终的口感?
珍妮于是向虎大王发出疑惑不解地询问。
虎大王立刻像个十足的叛徒一样,指着旁边的珍妮说,“你看,这都是她的注意,真的,我其实一点也没想伤害你。”
珍妮目瞪口呆。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虎大王吗?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虎大王到底经历了什么?
小兔妖哭得更伤心地说:“之前我的胡萝卜一连好几天不知道被哪个人……呃,”打了个哭嗝,“哪只妖,偷了个精光,是不是你干的?”
珍妮觉得要从虎大王的一张老虎脸看出窘成了猪肝色实在不大容易,但她至少能看出来,他的四只老虎爪子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春风习习,将小兔妖的哭声直往虎大王的心坎里吹。
最终仍是疑惑加悲愤的珍妮扛下了所有……
珍妮从前畅想过虎大王会遇到一只什么样的母老虎,但她万万没想到,他最后被一只柔柔弱弱,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白兔给拿下了。
珍妮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她有些怀疑,老天爷是睡着了吗?
老天爷睡没睡着珍妮不知道,但被拿下了的虎大王一心只想给小兔妖找个睡觉的妥帖地方,好弥补他不小心毁坏了人家的兔子洞的过失。
虎大王踅摸来踅摸去,看中了珍妮那顶茅草屋,因为那顶茅屋就在他的旁边。
于是虎大王对无家可归的小白兔发出了邀请。面对自己的生物天敌,小兔妖战战兢兢地答应了,虽然珍妮觉得她大概更愿意“露宿街头”。
一场兔子洞意外损毁的事故,最终演变成了一段跨越种族、不畏世俗的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这个转折有点快,珍妮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只是虎大王追求他的爱情,为什么要让她让出茅草屋呢?
珍妮诚心诚意地发问了,虎大王很“慈悲”地告诉她,她不是还有个树屋吗?实在不行就在林子里哪个树杈、草坪或者空地上凑合几宿。
对于虎大王的重色亲友,珍妮无言以对。
后来她一想,若是换成夏洛克,她大概也会这么做,便瞬间原谅了他。
连万年单身虎虎大王都谈恋爱了,形单影只的珍妮觉得很惆怅。她只好去找林子另一只更资深的万万年单身狗……呃,猫,去分享一下自己五味杂陈的心情。
圆月当空,小黑一只猫优雅高贵地坐在茅草屋顶,星月银辉如白色微尘,笼罩在他比夜色还要黑浓华美的皮毛上。
珍妮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像一幅画,一幅无端让人生出寂寥清冷的古画。
默默看了一会儿,几个腾跃,珍妮也跳上了屋顶。
珍妮没想过这个夜晚会跟小黑有一场深刻的长谈。
仔细想想,这还是小黑第一次将她当做成年人的谈话。
他们一起坐在他茅草屋的屋顶上,漫天星光浩瀚而沉静。
珍妮第一次感觉到,也许越是强大美丽的东西,越是静默。如同星空,如同小黑。
小黑看着夜空很久没有搭理她。珍妮也觉得眼下的气氛似乎与“虎大王不吃那只小兔妖了,要把她讨过来当老婆”这样的劲爆话题不太协调。
珍妮看了看小黑。
每次小黑仰望星空时,脸上那种寂寥的神情和安静的姿态,是珍妮500多年来见惯了的。或许这种姿态持续了不止500年,或许已经一千年,几千年……
有时候珍妮想,小黑并不是在看星星,而是透过那些闪亮的天体,注视别的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即便在珍妮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每次见到小黑这个样子,她都觉得很难过。大约太过深重的难过是有实体的,它们从小黑身上蔓延开,让他身边的花草植物、甚至摇摇晃晃的茅草屋,都被悲伤浸透了。
漫长的沉默之后,小黑缓声说:“与隽永的星辰日月相比,我们千年万年的寿命并不算什么。可是与人类相比,我们的生命漫长得如同没有尽头。如果一颗星星爱上了一只妖,那在短暂的快乐后,等待它的只剩亿万斯年的孤独,哪怕与数不清的同伴在一起,它闪耀的星光也是冷寂和孤独的。因为它自己是孤独的。”
珍妮没有说话。
小黑用了一个很简单的隐喻,若是以前,珍妮不会明白他在说什么,没准还觉得他在说胡话。因为她以前的世界比这更简单,一点点隐喻也没有。
可是现在的她是明白的。珍妮也说不好这种明白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黑转头看向她,金色的猫瞳中布满怜悯。珍妮不知道他是在怜悯她,还是怜悯自己。
小黑问她:“你想做一颗孤独的星星吗?”
珍妮愣了一会儿。
她转开猫脑袋,呆呆地看着头顶闪闪竞耀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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