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梦红蝗第06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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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工头说他发现四老爷咀嚼茅草时极象一只蝗虫,这个吃草的家族里人脸上都带着一副蝗虫般的表q。

四老爷不知该对包工头这句话表示反对还是表示赞同,包工头请四老爷进庙里去观看塑造成形的八蜡神像,四老爷随着包工头Kua过朱红庙门,一只巨big的蝗虫在一个高高的砖台上横卧着,四老爷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他的心里,再次产生了对于蝗虫的尊敬、恐惧。

两个泥塑匠人正在给蝗虫神涂抹颜s,也许匠人们是出于美学上的考虑,这只蝗虫与猖獗在田野里的蝗虫形状相似,但s彩不同。在蝗虫塑像前的一块木板上,躺着几十只蝗虫的尸体,它们的同伴们正在高密东北乡的田地里、荒草甸子里、沼泽里啃着一切能啃的东西,它们却断头、破腹、缺腿,被肢解在木板上。四老爷心里产生了对泥塑匠人的深深的敌视,他打量着他们俩:一个六十多岁、瘦骨嶙峋、颇似一只褪毛公j的黄皮肤老头子;另一个是同样瘦骨嶙峋、年约十三四岁好象一只羽毛未丰的小公j的黄脸男孩。他们脸上溅着星星点点的颜s,目光凶狠狡诈,尖尖的嘴巴显出了他们不是人类,四老爷以为他们很可能是两只成了j的公j,他们不是来修庙的,他们是来吃蝗虫的!木板上的蝗虫就是他们吃剩的。四老爷还看到那堆死蝗虫中兀立着一只活蝗,它死命地蹬着那两条强有力的后腿,但它跳不走,一根生锈的big针穿透它的脖子把它牢牢地定在木板上。

四老爷怒冲冲地盯着给塑像涂s的一老一小,他们浑然不觉,小匠人用一支粗毛刷蘸着颜s涂抹着蝗虫的翅膀。老匠人用一支小毛笔点着颜s画着蝗虫的眼睛。

四老爷走到木板前,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拔那根生锈的铁针,针从木板上拔出,蚂虾却依然贯在针上。

这是一只半big的蚂蚱,约有两厘米长。现在田野里有一万公斤这样的蚂蚱,它们通体红褐s,头颅庞big,腹部细小,显示出分秒必长的惊人潜力。它们的脖子后边背着两片厚墩墩的ro质小翅,象r本女人背上的襁褓。

遭So酷刑的蚂蚱在针上挣扎着,它的肚子cou搐着,嘴里吐着绿水。四老爷被它那只ro感强烈蠢蠢yu动的肚子撩起一阵恶心。它在空中努力蹬着后腿,想自己解放自己,从人类的耻辱柱上挣脱下来,它的嘴里涌出了最后几滴浓绿的汁Ye,那是蝗虫的血和泪,那是蝗虫愤怒的和ton苦的感q分泌物。四老爷胆战心凉地捏住了蝗虫的头颅,蝗虫的两只长眼仿佛在他的手指肚上骨碌碌地转动。蝗虫低垂着头,颈部的结节绽开,露出了ru白s的粘膜。它把两条后腿用力前伸——它这时想解脱的是头颅上的ton苦——它的后腿触到了四老爷的手指,好象溺水的人突然踏到水下的硬底一样它用力一蹬,它的脖颈和身体猝然脱节。这只耶稣般的蝗虫光荣牺牲。它的生命之火还没有完全熄灭,它的身体悬挂在一根黑s的、被白s粘膜包裹着的长屎上,它的头在四老爷的食指和拇指的夹缝里挤着,它的两条后腿在悬挂的身体上绝望地蹬着。

四老爷扔掉蝗虫,连同依然ca在蝗虫脖子上的针,象木桩一样地立着。他的手指上刺痒痒的,那是蝗虫腿上的硬刺留给他的纪念。

泥壁匠人把蝗虫之王的塑像画完了。包工头戳了一下发愣的四老爷。四老爷如梦初醒,听到包工头阴阳怪气的说话声:族长,您看看,象不象那么个东西?

泥塑匠人退到一边,big蝗虫光彩夺目。四老爷几乎想跪下去为这个神虫领袖磕头。

这只蝗虫长一百七十厘米(身材修长),高四十厘米,伏在青砖砌成的神座上,果然是威武雄壮,栩栩如生,好象随时都会飞身一跃冲破庙盖飞向万里晴空。塑造蝗神的两位艺术家并没有完全忠实于生活,在蝗神的着s上,他们特别突出了绿s,而正在田野里的作乱的蝗虫都是暗红s的,四老爷想到他梦中那个能够变化人形的蝗虫老祖也是暗红s而不是绿s。这是四老爷对这座塑像唯一不满足的地方。

颜s不对!四老爷说。

包工头看着两个匠人。

老匠人说:这是个蚂蚱王,不是个小蝗虫。譬如说皇帝穿黄袍,文武群臣就不能穿黄袍,小蝗虫是暗红s,蝗虫王也着暗红s怎么区别高低贵贱。

四老爷想想,觉得老匠人说得极有道理,于是不再计较s彩问题,而是转着圈欣赏蝗神的堂堂仪表。

它以葱绿为身体js,额头正中有一条杏黄s的条纹,杏黄里夹杂着黑s的细小斑点。它的头象一个立起的铁砧子,眼睛象两个big鹅蛋。老匠人把蝗神双眼涂成咖啡s,不知用什么技法,他让这双眼睛里有一道道竖立的明亮条纹。蝗神的触须象两根雉尾,飞扬在蝗头上方,触须涂成ru白s,尖梢涂成火红s。四老爷特别欣赏它那两条粗壮有力的后腿,象尖锐的山峰一样树着,象胳膊那么粗,象紫茄子的颜s那么深重,腿上的两排硬刺象狗牙那么big象雪花那么白。蝗王的两扇外翅象两片铡刀,内翅无法表现。

举行祭蝗典礼那一天,护送因犯通j罪被休掉的四老妈回娘家的光荣任务落到了素以胆big著称的九老爷头上。早饭过后,九老爷把四老爷那匹瘦驴拉出来,chao着一把破扫帚,扫着毛驴腚上的粪便和泥巴,然后,在驴背上搭上了条蓝粗布褥子。

九老爷走进院内,站在窗前,嬉皮笑脸地说:四嫂子,走吧,趁着早晨凉快好赶路。

四老妈应了一声,好久不见走出来。

九老爷说:走吧走吧,又不是新媳妇上轿。

四老妈款款地走出房门,把九老爷唬得眼睛发直,九老爷后来说四老爷是天生的贱种,他根本不知道四老妈打扮起来是多么漂亮。四老妈白得象块羊脂美玉,一张脸如沾露的芙蓉花,她被休时还不到三十岁,虽然拒吃茅草牙齿也是雪白的。

她昂首挺胸走到九老爷面前,挺起的xx头几乎戳到九老爷的眼睛上。九老爷眼花缭乱,连连倒退。

老九,你四哥呢?四老妈平静地问。

九老爷僵cun硬舌地说:俺四哥……祭蝗虫去了。

你去把他给我找来!

俺四哥祭蝗虫去啦……

你去叫他,就说我有话跟他说。他要是不来,我就点上火把房子烧了。

九老爷慌忙说:四嫂,您别急,我这就去叫他。

四老爷指挥着人们摆祭设坛,准备着祭蝗的仪式,心里却惦记着家里的事q。九老爷慌慌张张跑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四老爷吩咐九老爷先走。

四老爷一进院子,就看到四老妈坐在院子中一条方凳上,闭着眼,涂脂抹粉的脸上落满阳光。他咳嗽了一声,四老妈睁开眼,并不说话,惟有开颜一笑,皓齿芳cun,光彩夺目,象画中的人物。

四老爷心中的金疮迸裂,几乎跌翻在地。

你……你怎么还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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