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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送儿子去育红班学习。回来时,因为追赶一只big蝴蝶,我们冲进了红树林。
那只蝴蝶是蓝s的,蓝s的翅膀上镶着金子一样的黄边。我们一钻出育红班的木栅栏就看到了它。是儿子看到的。我因为反复品咂着黑板上那个纺锤图案的味道、反复回忆着有关梅老师的一些q况,所以后于我儿子看到蓝蝴蝶。我儿子惊叫之后我才看到蓝蝴蝶从一蓬蓝眼睛花上起起伏伏、忽忽闪闪飞起来。我儿子看到它前它伏在蓝眼睛花上,要不是它翅膀扇动它简直就是一朵肥big的蓝眼睛花,要不是它翅膀扇动我儿子也发现不了它。
这只蝴蝶有海碗ko那么big。看起来它飞得很慢,其实比我们跑得还要稍快一些。它的翅膀不像一般蝴蝶的翅膀那样轻薄,它的翅膀厚墩墩的毛茸茸的有ro感有质感绝非一般蝶翅可比,这也是我们追赶它的主要原因。
我们没有注意到脚下的蓝眼睛花逐渐茂密起来,地势也越来越低洼。蓝蝴蝶不紧不慢地飞着,像一块钓人的yo饵。它还不时地落到蓝眼睛花上,为我们制造希望和幻想。因为它伏在花上时,我们的心脏立刻紧缩起来,别别地转跳,血Ye流动的声音像遥远的chao汐,在我们耳朵深处回响。儿子Wan着腰,在半米高的蓝眼睛花丛里绕来绕去,向蓝蝴蝶b近。时当正午,阳光照耀着蓝瓣金边的花朵,焕发出迷人的光彩。儿子翘起做成钳形的手指,悄悄地伸向蝴蝶的翅膀。
我分明看到儿子的手指已经捏住了蝴蝶的big翅,但蝴蝶却翩翩地飞走啦。每次都是这样。每次他都遗憾地撕下几个蓝眼睛花瓣,填到嘴里去。我效仿他撕食蓝眼睛花瓣。花瓣异香扑鼻,香得我脑袋都昏昏沉沉起来。我提醒儿子:
“青狗儿,这种蓝花可能有毒,不要再吃啦。”
青狗儿斜着眼说:
“你嘴里有毒!”
我因有把柄留在他手里,不敢相争。自我安we地叹息一声,人活到被黄嘴小儿欺负的地步,还不如死了好。
“你愿意死就死!谁还合不得你不成!”他一眼就望穿了我的心思,恶狠狠地j我。我想了想,人没有点阿Qj神也不能活,被儿子欺负强似被外人欺负,立刻便心平气淡,跟着儿子追击蝴蝶去了。
等到我醒悟过来时,我们已经置身于红树林子之中。
成群结队的蓝翅金边big蝴蝶围绕着我们飞舞着,那只引我们进来的蝴蝶混进它的族群里,再好的眼力也难以分辨出来。这是一个蝴蝶的王国。如果蝴蝶想咬人的话,不出半分钟我们就会被咬死。
我们在外边看到的红树好像也并不是什么树,而是一些介于动物和植物之间的东西,但也绝对不是珊瑚。我还是希望它们是植物而不是动物。我愿意它们是树。它们有女人胴体一样光滑的枝Gan,光滑而明亮。它们有章鱼腕足一样的枝条,轻软又流畅。水生植物特有的腥味从它们身上焕发出来,它们的颜s瞬息万变。儿子肯定地说:
“爸爸,我告诉你,这就是阿菩树。”
“你怎么知道这是阿菩树?”
他诡秘地笑着说:
“那你就别管啦,反正这是阿菩树。”
我胆怯地去抚me那些柔软如ro线的枝条。它们暴躁地飞舞起来,好像鞭梢一样piapia地脆响。有几根枝条同时cou中我的脸,我的脸火辣辣地ton。阿菩树瑟瑟地抖着,好像发怒的巨人。处在这种怪树的包围之中,我的胆都要吓破了。儿子很老练地抚me着那些柔软的枝条,嘴里发出罗罗的声音。阿菩树的颜s由青紫渐变为嫣红,狂舞的枝条平静了,只做波浪式的舒缓运动。四周都是浓重的水腥,但地面上并没有水。chao湿的地上除了生有一丛丛的蓝眼睛花之外,还生有一种金黄的细草,这种金黄细草填补了树间的空白,覆盖着地面。
我们的每一步都踩在这种金黄草上。草柔软富有弹xin,胜过了用优质羊毛j心编织成的地毯。
现在我们已失去了捕捉蓝s蝴蝶的兴趣。因为几乎每一丛蓝眼睛花上都立着几十只big蝴蝶,只要想捕捉,伸手即可捕捉。它们的翅膀一闭一张,它们的触须一伸一屈。氧气在它们的肚子里流动着,使它们透明的肚子变成了水晶般的物质。
我随着儿子往红树林子深处走。愈往里进美景愈不胜收。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儿子兴高采烈,看不出有些许畏惧。他是我的领袖,在这种神秘的地方。
后来,我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湖水,太阳和月亮同时在湖上留下它们的倒影。湖水呈浓厚的橘黄s,水面纹丝不动。阿菩树的枝条直伸到水里去,宛若无数根吸管。出现湖水之前,我们的脚下很松软,仿佛水就在脚下。植物也比初进树林时繁茂稠密,各种各样的藤萝像ro红s的灌肠横牵竖连,使我们每行动一步都很困难。常常有半米多长的ro棍子擦着我的面颊横飞过去、竖飞过来,j起簌簌的风响。据儿子说,这叫飞蛇,有剧毒,被它cou伤,皮ro腐烂,见骨而死。
不过万物相生相克,只要是吃过蓝眼睛花的人,飞蛇就不敢近身。我马上回忆起,好像很久之前,我学着儿子的样子,撕食香气浓郁的蓝眼睛花瓣的故事。可见这个孩子早就存心,我进入红树林子是他j心安排好了的。当时我很有些愤怒,直b着他的眼睛看。他一眼就望穿了我的心思。笑着,露出几颗被虫子咬得千疮百孔的牙,他说:
“你冤枉我啦!你要走你就走,谁也没拦你。我要在这里好好玩一玩,这里多好呀。”
橘红s的湖面上倒映着阿菩树的影子,也许水底就生着阿菩树呢。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在水下的阿菩树影中,游动着一群满身刺翅、s彩斑斓、状如气球的美丽怪鱼。它们穿行在阿菩树垂直的腕足之中。如果耐心地蹲着等,会看到它们换气时的q景:它们浮到湖水的表层,这时它们的身体膨胀到最big,s彩也最鲜艳。静止一会儿。嗤嗤的喷气声响起,每条美丽怪鱼的身体上都有四个孔往外喷气,在水中冲j起四股疾速的水泡。与此同时,美丽怪鱼像皮球一样在湖水中团团旋转。几百只、也许是几千只美丽怪鱼在湖水中团团旋转着。湖面上奇光散s,水珠进溅,喷水声汇成优美的音乐。一些蓝s的小飞虫飞过来,纷纷掉进湖面上这些闪烁着奇光异彩的小漩涡里。美丽怪鱼泄了气,变成了瘪皮囊,慢慢地沉到湖底。县政府资源考察队的那位戴眼镜的陈姑娘告诉我:这是鱼类中一个从没被发现的新种,世界珍贵稀有鱼类。她们把这种鱼命名为:高密东北乡彩球鱼。这种鱼的生存过程就是一个不问断地充气泄气、浮起沉下的过程。她们认为,彩球鱼浮到水面于泄气的同时散发奇光异彩的行为的目的是捕食与jao配。
在湖边上,与县政府资源考察队的邂逅使我们欢欣鼓舞。我们轮番拥抱着,兴奋得流出了眼泪。
掐指一算,她们最后一天住在红林子外边的白s帐篷里,弹着琵琶在帐篷外跳舞的q景,距今已有三年。那时我是她们帐篷里的常客,她们b着我给她们讲述有关高密东北乡食草族的历史和有关红树林子的神秘传说。我其实并无讲故事的兴趣,我的兴趣是跟那三位女考察队员接近,接近的方式是讲故事。那三位女考察队员一个赛一个的风shao,我已经坦率地说过一次。其实也不见得就是风shao,我所谓的风shao是指她们文化高相貌好,不拘小节,suang朗脆快,令人开心。
她们在帐篷里光着脊梁,只穿一条小裤衩:三个女考察队员只穿着三条小裤衩,一条红裤衩,一条绿裤衩,一条黑裤衩。裤衩都紧紧地箍在她们的big腿根上,愈显得六条腿修长油滑,好像六条big鳗鱼。听我讲故事时她们出神入化,六只big眼锃亮,像六盏电灯泡子。那三个男人,一个帐篷外烧开水,一个持笔往本子上抄写什么东西,另一个用录音机录我的故事。这里没有男人的嫉妒心理也没有不健康的qyu。如果有一点点q绪的shao动,那并不是她们的ro体引起,而是那三条s彩强烈的裤衩引起。后来她们就脱掉了裤衩,我穿着衣服反倒局促不安起来;我不脱掉衣服就是对她们的侮辱,于是便赶紧脱掉衣服,big家都赤身l体,无牵无挂,犹如初生的婴儿。我把我知道的全讲了,一边讲一边整理拔高。她们对我的评价很高。她们说我所讲的每一句话都增强了她们进红树林子考察的信念。临行那天,我赶到帐篷边为她们送行。但帐篷没有了,地上只留下篝火的余烬和一堆空罐头盒子,一群黑蚂蚁在抢食罐头里残余的鱼ro渣滓。但我坚信她们是进红树林子里去啦。
一个瞎子弹着三弦在县城的青石板道上坐着卖唱,石板缝里生着一些顽强的毛谷缨,蜥蜴在他腿缝里休憩。他唱着一个小马驹的故事,也唱着一个考察队员在红树林子里漫游的故事。
她们邀请我们到帐篷里去休息,吃东西。我正好感觉到既疲乏又饥饿,她们的邀请正合着我的心意。
儿子嘟着嘴,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因为碰到了这些朋友,我的孤独感减缓,对儿子的依赖感也减轻。我的腰杆有些硬,说话的腔调里又渗出了家长和主子的味道:
“青狗儿,姑姑们叫我们去帐篷里去休息、吃东西,你去还是不去?”
青狗儿捡起湖边那些有着刀锋一般利刃的花花石片,愤怒地打击着湖面上那些陀螺般团团旋转、j起雪白水花、焕发奇光异彩的彩球鱼。他打得很准,每一块石片都注定要把一只彩球鱼打成两半。
破裂的彩球鱼的腔子里泄出花花绿绿的鲜血,漶在水面上。一股股腥甜的味道随着破裂彩球鱼的增多而浓烈起来。
“你去还是不去?!”
“去Gan什么?去看你们剥成光腚猴子耍流氓?呸!”青狗儿鄙视地说。
我分明记得,我与她们赤身l体讨论历史时,青狗儿还是个吃奶的孩子,他何以得知?
青狗儿冷笑一声说: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的脸涨红了。我无法否认,生Yang出这样一个儿子是天big的不幸。
“你想捏死我?晚啦!”青狗儿紧b着我的思想说。
他继续着残酷的行为:用尖利的石片把浮到湖水上jao配的彩球鱼打成两半。
一位冗长脸儿修长眉毛嘴cun娇艳肥big的女考察队员跑过去,拦腰抱住青狗儿,把他举起来,说:
“这是珍奇鱼类,比钻石还宝贵,要保护,不许杀害!”
青狗儿在她怀里,瞪着眼说:
“这鱼是你们家的?”
“这是国家的珍宝!”
“狗屁!”青狗儿出言不逊,骂道,“我杀了你这个臭婊子!”
青狗子举起石片,在考察队员脸上剐出了一条bigko子,哗哗啦啦往外流血。
女考察队员举起青狗儿,掷到湖水里。一群彩球鱼包围上去。
我嚎叫了一声。要不是两位女考察队员拽住我的胳膊,我一定跳到湖里去啦。她们说:
“这样的破孩子要了Gan什么?”
她们像绑架一样把我拖到架在湖边的帐篷里。那位脸上So伤的女考察队员跟着我们进了帐篷。她的脸上还流血。两位女考察队员一个劲地揉搓着我的手,焦急地向我打听着县里的q况,我说我通通不知道。So伤的女考察队员打开保健箱,找出一块长条形的橡皮膏,贴到伤ko上。血不流了,但她的嘴巴被橡皮膏牵扯,呈现出温柔的倾斜状。我马上回忆起若Gan往事。
三个女考察队员不由分说地剥掉了我的衣服。她们自己也飞快地剥掉衣服,她们说:
“穿着衣服,总是妨碍说话。”
我确实有这样的感觉:我们赤ll地坐在一起,我的心境立刻就变得异常宁静而温馨,逝去的往事像源源不断的流水涌到了我的嘴里,话语自动地跳出来,根本用不着我费尽心思去寻章找句。
正说得re闹,青狗儿浑身流着水站在帐篷门ko,手里提着一条用阿菩树的ro质枝条拧成的鞭子,阴鸷地冷笑着说:
“臭婊子们!臭big粪!我就知道,你们只要钻进帐篷就要装神弄鬼!”
我又羞又恼,抄过一件汗衫就往头上T。青狗儿拦腰打了我一鞭,几乎把我打成两截。
“今天,我要替俺娘报仇雪恨!”他咬牙切齿地说,鞭子在他手里扭动着,由绿s变成红s,由红s变成紫s,由紫s变成蓝s……
“青狗儿,我没Gan坏事a!”
“丢人!”他一鞭把我手捧着的那件汗衫打成两片,像用剪刀铰开一样齐的茬ko。
“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谁的汗衫?”青狗儿嘲笑我。
我一只手拿着一片红s的汗衫,汗衫上洋溢着So伤的女考察队员丰满Rx房的气味。
“你穿上衣服,”儿子命令我。
我穿上衣服。我一穿上衣服,女考察队员就显得局促不安,红晕上了脸,连ru头都涨红啦。她们也慌慌张张地找衣服。
儿子笑着说:
“爸爸,你看看我怎样jao训这些臭娘们!”
他抡起毒蛇般的鞭子,疯狂地cou打着女考察队员们。一鞭一道血痕,一鞭一声巨响。女考察队员们被cou得遍地翻滚,鬼哭狼嚎。
我跪在青狗儿面前,替无辜的女考察队员们求q。
他把鞭子缠到腰上,余恨未消地说:
“滚起来吧,要不是我爸爸下了跪,我非把你们的屁股打成八百六十瓣不罢休。”
女考察队员们都把头埋在金丝黄草里,她们的脊背肿胀,红道紫道,赤身l体就跟穿着花格子衣服差不多啦。
我转眼看着腰束毒蛇鞭子、戗立着一头乱发、小妖一般的儿子,心里汹涌着两种感q:一种是对儿子的仇恨;一种是对女考察队员们的深深的怜悯。我想,一个人要是丧失了人xin,哪怕是个孩童,也会Gan出比野so凶残百倍的坏事。
“对你们必须这样!”儿子愤怒地驳斥着我的想法。
他不但监视着我的行为,而且监视着我的思想。早知如此,何不——
“你休想!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休想!”他拍拍腰间的鞭子,又补充道,“用李big妈的话说就叫做:”同志,晚啦!“‘
女考察队员们搂抱在一起,互相ti'an舐着身上的鞭痕,那一道道鞭痕就像彩s的奶油一样被飞快地ti'an光啦。
她们美丽光洁的ro体重新展现在我的眼前,还是一个赛过一个的体态风shao、容貌姣好。
“阿姨们,你们快穿衣裳,我爸爸动了Xiee念啦!”青狗儿调皮地说。
女考察队员用鲜红的舌尖抿着嘴cun,慢腾腾地穿衣服。穿了小件穿big件,好像总也穿不完,好像要把全世界的衣服都T到身上一样。
她们的态度转变与我儿子的态度转变都让我迷惑不解。儿子在她们怀抱里窜来窜去,meme这位的Rx房,亲亲那位的脖子,好像儿子见了娘一样。我孤零零地站在一边,感到从没有过的尴尬。
在离帐篷不远的树丛里,停泊着三位男考察队员的尸体,他们的尸体用一层层树皮包裹着,翘首翘尾,好像三条小船。
我们跟随着女考察队员们寻找那种白s的小蘑菇时,发现了男考察队员们的尸体。不唯我big吃一惊,连女考察队员们也big吃一惊。
据她们说,进了红树林子的头一天,她们就与他们走散了。当时她们三人哭得死去活来,感到塌了半边天。她们费尽心思寻找他们,自然没找到。几天后的一天,一架直升机出现在湖面上空灿烂的阳光里,螺旋桨扑扑棱棱地旋转着。直升机缓缓地降低高度,机QI掀起的彩s狂风吹皱了湖水。三个女考察队员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失踪的三位男队员坐在直升机里。她们兴奋得哭了起来。直升机落地支架上绑着巨big的浮筒,看样子准备在湖面上降落。
“后来呢?”我焦急地问。
腮上贴着胶布的女考察队员叹息一声道:
“直升机扎到湖水里去了。”
“人哪?”
“Airplane都扎了下去,人还能跑了吗?”
“可是他们的尸体是谁打捞上来的?又是谁用树皮把他们包裹起来的?”
“打捞他们尸体的人包裹了他们,包裹他们尸体的人打捞起来他们。”
没想到脸上贴胶布的女考察队员如此巧妙地回答了我提出的问题。事q确实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复杂。
儿子跟女考察队员的关系已经十分融洽。他在她们身边穿来穿去,拍拍屁股抱抱腿,搂着脖子亲亲嘴,全是孩子的鬼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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