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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最近社区热闹得很。
好久都没有这样热闹了。
附近这一带要搞拆迁,社区里全是老房子,也有推倒了重建的,新新旧旧,参差不齐。几十年下来,大多都不能住了。
这是片很好的地段,出门就是A大,又贴着金融圈。市中心繁荣吵嚷,唯独这块地,闹中取静许多年。
丽芬小的时候,社区门口还有家电影厅,每天门口挂了块小黑板,用白底红字写着“今日放映”。记得有一次放的是庐山恋,她和少时的伙伴溜进去看,还看哭了。
那时候好像是刚刚过了千禧年。
真久。
她父母是国企员工,房子分配到这里,改革开放后也没有收回,就一直住了下去。
可见老人们还是很恋旧。
不过独角戏唱得再长,也有谢幕的一天。
这片贴着市中心的黄金地带,被一堆老房子牢牢占着做住宅区,未免太浪费。
政府拆迁办的人已经来回通知好几次,丽芬收到电话后,趁着今天天气好,就回了父母家一趟,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收拾的。
院子前的铁门都生锈了,打开屋门,里面到处盖着白布,收拾地很干净,家具基本搬空了,只有地板上落着点灰。
家里车库里还有点空间,剩下的东西让搬家公司运一下,大概就差不多了。来来回回看了一趟,丽芬觉得腰有点吃不消,就在阳台坐下来歇着。
这房子有些矮,二楼的视线勉强可以看见围墙外的一片房子。丽芬一边槌着腰,一边眯着眼睛四处张望。
社区里可忙了,远远近近都是卡车引擎的声响,对面,正好有个中年人搬着一大捆棉被走出来,回头一望后面的老人,急了:“妈,你这个就别拿了,两把藿香叶子,我给你再买成吗,你要拿还得连着土,可劲麻烦!”
丽芬笑了笑,仿佛看见了前几年把母亲搬出来时的自己。母亲脑子虽然糊涂了,也是满口“这个也要”“那个也要”的。什么都不肯落下。
附近的房子都旧了,可也还算有人气。丽芬把头一转,就能看见一墙之隔外的那座院子。
院子荒了快十年了。草疯长一片,沿着屋墙一路长到顶上去。要不是白天大太阳,看着真有些瘆人。
“叮咚。”
门铃响了。
丽芬等响到第二下才反应过来,一边扶着腰站起来,连声道:“来了,来了。”一边心里奇怪,这个时候谁还会上门来。
一打开门,便看见个穿制服的男人正皱着眉头冲手里厚厚一沓的纸瞧。看见门开了,他连忙笑起来:“请问……是何女士是吧?”
“我是。”丽芬点了点头。
“哦你好你好,我这里是拆迁办的。就是通知的时候发现您旁边这家人也没个联系电话,通知不到……”他说得很着急,满头大汗的,一看就奔波了不少路。“您这边也一直没人,今天恰好碰着您在,不知道您有没有那家人的联系电话?”
“小伙子你能不能给我看看这名单,年纪大了,名字有些忘了。”丽芬伸手去布袋子里拿老花眼镜。
“可以可以,您看,就这儿。”
她戴着老花镜,眯着眼睛盯着那个“林”和“夏”看了半晌,“哦”了一声:“我记得的,这两人和我妈很熟的,几十年来往了。可是他们走了快十年了,人家家里情况么,我也不知道。”
“那就是没人了?”制服男人苦着脸。“要不您再想想?”
丽芬觉得有点好笑:“小伙子,和他们熟的是我爸妈,又不是我。你再要我想也没个结果的呀。”
正说到这里,她电光火石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哦,等等等等。他们去世那段时间,有个什么侄子来过的,在社区那边应该有登记。你可以去看看。”
男人忙不迭谢了,便匆匆往外赶。
没过多久,丽芬收拾了东西,锁好门,也打算回家了。走过隔壁院子的时候,看着满地的荒草,她突然觉得就有些发怔。
回家后,老伴告诉她刚刚女儿带着外孙来过一趟,拿来点保健品,说婆婆那边催的急,就先回了。
“诶,知道了。”她应了一声,在阳台上坐下来歇脚。天色已经不早,窗外光线昏沉,老伴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守着收音机听戏,咿咿呀呀的。
屋里没有孩子喊她外婆,丽芬总觉得有点寂寞。
这样一寂寞,她反倒回想起了许多已经模糊的回忆。
前几年,他们不太好过,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今年才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一点。
父亲中风住院,前脚刚去世,后脚母亲脑子就出问题了。人们都说,葬礼上母亲哭得太狠,把脑子哭伤了。
老天爷让她糊涂着,也是为了让她别再这么伤心。
父母养狗养了三代,最早那只母狗叫花花,很早就死了。母亲病后,家里人都不喜欢狗,一窝一窝的狗崽就都送人了。
丽芬和老伴两人精神头都不太好,只好把母亲送到高级疗养院,丽芬一周看她两次。母亲今年正好八十八岁,也越来越糊涂了,大小便也失禁,每次清理起来都很麻烦。而且还认不清人,冲那些医生护士嚷嚷着什么“夏医生”“夏医生”。
之前有好多年,母亲一直念叨着,要好好养身子,不要和夏医生得上一样的毛病,大概是亲眼看着,觉得太痛苦了。
可惜年纪到了,还是没能逃过。
二十多年前,那时丽芬三十出头,刚刚离婚,正焦头烂额,只好搬到父母这里住一住。
母亲精神头很好,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菜:“哦哟,怕什么,男人么过去就过去了,吃点好菜,晒晒太阳,日子照样过的呀。我就不相信你公司因为离个婚就不给你饭碗吃了!”
丽芬的父母同姓,都姓何。她十五岁就开始住校了,之后大多都是在外打拼。十多年过后再回来,发现母亲的人缘还是照样好,路过的人都亲亲热热喊一句:“何太太好啊,吃饭了?”
这点上,丽芬不太像她母亲。
那时候要入冬了,何太太每天都在打围巾。红色的,很暖和。
后来丽芬才知道这是给那个夏医生织的。
一打围巾,何太太就喜欢说说闲话。丽芬常听见她絮絮叨叨在那边咕咕哝哝:“夏医生人真好,真好。唉,我要是认他做个干儿子就好了。”
夏医生,夏医生,夏医生。
总是说,总是说。好像他才是她亲生孩子似的。
何太太口中的夏医生,就是隔壁那幢房里住的两个人里的一个。丽芬现在也只记得他姓夏,名字实在记不住。何太太和那个夏医生交情不浅,据说,从夏医生搬到这里的时候,就和她认识了。
“特别俊的一个小伙子,那时候送快递,不认得路,我还给他指!”
“你记不记得那时候你特别喜欢吃蛋糕,妈妈要不是给你出去买,还遇不见他呢。”
说着说着,还时常“诶哟”地感叹一声。
丽芬听着觉得无聊,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好硬着头皮应两声。
那段时间她婚姻不顺,工作也忙,一直深夜才回来,三点一线,没机会见着什么邻居。有次周末加班,好不容易下午就放人,她才终于能早点回家。
进门的时候,那个叫夏医生的男人就坐在窗户边拿着听诊器给母亲听。阳光洒落下来 ,斜斜照在他低下的脸庞上,真是十分漂亮。
男人看上去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很快就收回听诊器,缓着语气对母亲说:“没有什么问题,平时多注意饮食,多活动关节,做好保养就可以。”
何太太脸笑得很开心,皱纹都团到了一起,叠声说着:“诶,好的好的。”很快她就注意到了门口站着的丽芬,于是赶紧招手让她进来,一边和男人介绍:“夏医生,我女儿丽芬。这孩子难得才回来一次,你以前没见着。”
男人听了,转过头,对她轻轻颔首:“你好。”
后来,丽芬想到“夏医生”三个字时,脑海中就不由牵连出一张极为英俊漂亮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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