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正文完 血路,花路,风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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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往南回去这条路, 姜素莹和廖海平走了快有个把月。其中艰险不必多说,及到上海时,两个人都瘦了老大一圈。

春红瞧见他们, 激动的一整个蹿出门去。又是张罗着要买肉, 又是要炖老鳖汤, 恨不得在七八月的时节里过上年了!

家里有人打扫着,和离开前无异。

姜素莹把自己的东西在住处放下后,倒是去了趟廖海平在戈登路上的公寓, 好好审视了一番——上次去还是为了跟踪春红,这回再去, 很是有了一些主人翁精神。

廖海平的思想也许有些进步, 审美还是最老旧的那一套。

公寓里的家具是一水的红木,就连素色壁纸被悬着吊灯一照, 淡雅里都带出点肃穆的颜色, 死气沉沉的。

廖海平愿意住在死人宅子里, 是他的事情, 可姜素莹不成。哪怕就是在这里住上一日,哪怕也许很快就会离开上海,也得打理出个轮廓。

姜素莹如此想着, 便背起手在客厅里溜达起来。一忽儿指着这里说可以放一束假花,一忽对着那里说可以摆几本书。

一个人叽叽喳喳填满了整个寂寥的空间, 是生生要把黑沉的客厅变成温馨的小窝。

如此巡视了一圈,姜素莹到了走廊的墙壁前。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她突然出起神来,立住不动。

片刻后腰上一暖,有人走近,从身后环住了她。

“在想什么?”一直沉默的廖海平问, 呼吸打在姜素莹耳旁,痒且热。

“这里是不是空了一块?”姜素莹回过神,侧脸问他。

那里的墙纸上有一处色泽明显更亮些,应是先前挂着饰物,又被人取走了。

“嗯。”男人答得自然,“原本是一面镜子来着,我昨天叫老孙摘了。”

可见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在装饰上做出努力的。

只可惜旁人都是在做加法,他可倒好,做起减法来,把原本就空阔的客厅搞得更没人气了。

姜素莹简直恨铁不成钢,几乎要在审美上对他重塑:“好端端一面墙,腾出这么一大片空间来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转念一寻思,突然明白了。

哪儿还用问为什么?

这分明是专门留出来,擎等着挂她和廖海平的结婚相片呢。

饶是姜素莹这么个心大的,一想明白这回事,蓦地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自觉脸上发烫,干脆抬手捂住耳朵,嘴里打起马虎眼:“我头发都没长出来呢,不能去照相,太丑!”

廖二爷蹙起眉头——天底下哪有亲口答应了,还随便反悔的道理。

至少在他这里没有。

不过他是说不过姜素莹的。

一来是他从小话少,不爱争辩。二来是心尖上的宝贝来之不易,多少有点纵着的意思,不想打口舌官司。

既然言语上吃亏,他干脆不再开口。只是胳膊上一用力,把姜素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直接往里屋卷。

“你要干什么???”

姜素莹这问题属实有些多余了。

一番交战之后,她被压得腿肚子直转筋。最后只能颤声敲起床板,宣告投降了:“照,照,照。我去照相还不行么,保证再不淘气了!”

廖海平这才松开她,整个人饱餐一顿,白净脸上都有了血色。

隔天太阳亮的刺目。

打在幕布上,成了喜气洋洋的一团,灿烂极了。

春红自认为是一桩爱情的见证人,因为激动过度,差点在照相馆里晕过去。还好椅背就在她前面,能一把扶住,不然差点把门牙都磕掉了。

至于守在一旁的老孙呢。他迷信的很,简直比拍相片的人还要紧张——不住在门边上巴望,生怕那个相机那个小铁盒夺去二爷和太太的魂魄。

旁人紧张的情绪也感染了姜素莹。

她时不时摆弄着潦草的头发,努力站得笔直。而廖海平立在她身边,脸色沉静,眼里却是真的快活。

“别折腾了,挺好看的。”他说。

姜素莹才不信呢,手里不住捋着发梢,试图压下那一两根炸毛,一边小声嘟囔着:“好看什么,都怨你,就不能等两天么!”

话虽如此,脸上却逐渐带出些笑模样来,眉眼都弯出俏皮的弧度。

一片混乱中。

咔嚓!

时间凝滞,跟着快门一起停住了脚步。

***

“后来呢?”

九月的天津,太阳依旧很足。

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铺满整个房间。卧室的实木地板光洁极了,照射之下简直成了镜面,映出一老一小两个依偎着的人影。

“什么后来?”老人问。

这间卧室朝南,午后的热度晒在身上,叫人发懒。她靠在窗前的摇椅上,几乎昏昏欲睡起来。

“就是他们回到了上海,去拍了这张结婚照片。”男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声音还很稚嫩。他手指着厚重相册的其中一页,满脸是掩饰不住的好奇:“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眼见老人要睡过去了,孩子着急起来,摇晃起她的胳膊:“太姥姥,你快说嘛,我想听。”

老人被摇醒了,掀起眼皮,慢悠悠的说:“我也记不清了。”

男孩一听,沮丧极了:“怎么能记不清呢。”

不过孩子的脾气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没过多大一会儿,他就兴高采烈的自己补完了整个故事:“我知道了!肯定就像动画片里演的那样,公主和王子结了婚,住在一座很大很大的城堡里,有很多小鹿和小鸟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然后他们过完了幸福的一生,对么?”

老人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倒是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卧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打扮精干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生了双大而圆的眼睛,菱角一样的唇,丰润饱满。

“我不是跟你说了好多次,午休的时间不要来吵太姥姥了吗?”

男孩被妈妈拉了起来,嘟着嘴解释道:“可是我想听太姥姥讲故事嘛。”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把女人的精神头给点起来了。

她转向老人,苦口婆心的劝:“您累了就得休息,可不能老这么依着熊孩子,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厢劝完老的,又拎着小的往外走:“还有你,跟我出来,我给你讲故事书!”

男孩跟在妈妈后面,一路往客厅去,一路撒娇耍赖。

啪。

卧室的门在他们身后被掩上了。

屋子里静下来,老人低头往下看去,瞥见了相册上那张边角泛黄的黑白照片。兴许是方才谈起了过去,她多少有点感悟。

活得越久,往往就对周遭的事物越麻木,不会再好奇。

可就算明知道身边再没有奇迹发生,单是光阴变换这一件事,已经足够让人着迷了。

比如自己年轻的时候,长得并不十分像母亲姜素莹的。

但隔了两辈,自己生出来的女儿又生了女儿,却和记忆中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活成了姜素莹的翻版。

开朗、热情,使不完的精神头。

就好像时间在往前流淌,人的影子却留了一些下来,不断轮回着。

仿佛故事也是如此,一代代延续,如同重孙子口中追问的——

后来呢?

过去像是隔着一层迷茫的雾,老人记不清了,却又恍惚还记得。

“廖印芝。”

这是她的名字。

而父亲淡声称呼她的全名时,一定是她犯了错。

比如打碎了母亲最真爱的花瓶,比如把书本涂得乱七八糟,再比如背着大人去爬山岗上最危险的杨树。

闯了祸若是没被父亲捉住还好,一旦被捉个现行,那就完了。

廖海平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奖惩分明,就连对付小孩子也是一样的。

往往到这个时候,廖印芝就寄希望于母亲在场。因为姜素莹如果在,一定会往前一步,护住廖印芝,对丈夫说出一些诸如“要做孩子的思想教育工作,不能体罚”这样的成长守则。

而廖海平手里握着戒尺,啪,啪,一下一下敲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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