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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王在碧霄堂小坐了片刻,嘱咐南宫玥为咏阳准备宴接风,就借口公务告辞了。
他一走,气氛也轻松自在了许多。
不多时,卫侧妃亲自把对牌送了来,南宫玥便让萧霏先陪着咏阳她们,自己则去安排接风宴。
说话间,小方氏的丫鬟明眸来了,进屋行礼后,恭顺地说道:“得知殿下大驾光临,夫人特命奴婢来给殿下请安。夫人身子不适,望殿下恕夫人无法亲自前来。”
咏阳点点头,说道:“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明眸脸色一白,按理说这种情况下,大长公主不是应该先问候一声夫人的身子,再去探望一下夫人吗?这样轻易就把她给打发了,她回去要如何交差?
明眸还想再说两句,咏阳却是直接挥了挥手。
明眸福了福身,迟疑着退了下去,她故意走得很慢,可是,直到她出了门,都没有听到有唤她的声音。
南宫玥在一旁看得好笑,小方氏这点小心思还真是把别人都当傻子了,也就只有镇南王这样的性子,才会让她轻易糊弄了几十年。
晚膳前,萧奕从骆越城大营赶了回来。
接风宴摆在王府,小方氏还在做小月子,自然不能出席,卫氏只有布菜的资格,能上桌的除了镇南王和方老太爷,也就只有王府的几个小辈们。
给了见面礼,又用过了接风宴,镇南王亲自把咏阳和方老太爷送回了碧霄堂。
原本小方氏被夺了诰命,镇南王也没有太过在意,反正在南疆,小方氏有没有诰命都是镇南王府的女主人,然而现在,他却感觉到了不便之处。
王府的主母没有诰命确实不太像样啊。
镇南王有些发愁了。
方老太爷身子还虚,萧奕便先将他推回了听雨阁,而镇南王也在陪着咏阳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告辞了。
不多时,萧奕回来了,咏阳向南宫玥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借口说想瞧瞧她们从王都带来的特产,把傅云雁带了出去。
南宫玥心知,咏阳这是想问萧奕关于文毓的事,而看起来,傅云雁对此还并不知情。
想想也是,傅云雁性情爽朗,没有心机,若是让她知道真相,恐怕日常在面对文毓的时候会藏不住。
等到她们瞧完了特产,咏阳也谈完了正事。时辰也不早了,萧奕便与南宫玥一同把她们送回了住的院子,然后又手拉手的往回走。
夜风中,萧奕声音清朗,“咏阳祖母说她发现文毓和二皇子走得比较近。”
南宫玥微微一怔,“难道说文毓之事,是二皇子所为?”
虽是疑问句,但两人皆知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二皇子韩凌观向来都表现得十分低调,但就算再低调,从目前来看,他的夺嫡野心恐怕不会比韩凌赋少。借着文毓一事,他这是想把咏阳拉拢到自己这边吧。
萧奕勾起唇角,冷笑道:“我们走后不久,文毓就曾隐晦的向咏阳祖母提出,他对阿怡一见钟情。咏阳祖母当时还真让傅大夫人去与云城长公主探口风了,还好后来接到了小鹤子的信,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南宫玥眉头微蹙,“咏阳祖母为何不揭穿他?”
“咏阳祖母应该有她的用意。”萧奕牵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咏阳祖母这次过来,一来是为了你的笄礼,二来也是想趁着这机会,想看看她不在的期间,文毓会如何行事。臭丫头,你放心,咏阳祖母可不是普通的深宅妇人,她即已有所提防,文毓就别想讨着好。”
南宫玥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一抹忧愁挥之不去。
她知道咏阳祖母有多么思念那个年幼被拐的女儿,也多么后悔当年没有看好女儿,甚至为此几十年来不惜自残己身。文毓这个“外孙”的失而复得,对咏阳而言简直就是一场甘霖,可是现在,甘霖却变成了砒霜。
韩凌观……
为了夺嫡,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若非天理昭彰让他们发现了文毓的不妥,也不知道咏阳祖母会被欺瞒到什么时候,届时恐怕也难有转圜的余地了……
南宫玥感受着萧奕掌心的温暖,把头倚靠在了他的肩膀。
夜愈发静了,两人呼吸与心跳声也仿佛融合在了一起。
……
次日一早,镇南王和萧奕带着咏阳去了骆越城大营,一方面是咏阳想要会会她的那些同袍旧友,另一方面镇南王也是想让咏阳看看他们南疆军的风采。
而傅云雁则随南宫玥和萧霏一同出了门,她们去的是林净尘在骆越城西南角暂住的宅子。
可没想到的是马车进了大门后,才从打杂的婆子口中得知主子们都不在。
南宫玥一大早就先派了人过来给韩绮霞传讯,确认韩绮霞今日没出门,才带傅云雁过来的,闻言免不了露出讶色。
婆子连忙解释道:“萧夫人,方才巷尾的一户人家出了些事,房梁塌了,正好压到了那家的媳妇。本来那户人家是想请老太爷帮忙看看,可是老太爷正好不在家,姑娘有些担心,就过去瞧瞧了。”
房梁压了人,伤势可轻可重……南宫玥忙对百卉道:“百卉,带上药箱,我们也去看看。”百卉立刻拿出马车里的药箱。
婆子忙在前面给南宫玥几人领路,这条小巷子并不大,也就够一辆马车加一匹马并行而已,平日里巷子深处很是幽静,可是今日还隔着十几丈远,就能听到巷尾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阗声。
南宫玥、萧霏和傅云雁加快脚步小跑着过去,很快便看到巷尾的一间屋子前层层叠叠地围了不少人,围观者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李大婶也真是倒霉,全家都不在,她回来拿点东西,就遇上房梁塌了……”
“听说正好砸到了肩膀了,要是砸到头,那可就没救了!”
“这么说,李大婶的运气也不算太差啊。”
“……”
百卉在前方开路,南宫玥三人艰难地挤进人群中,就听前方有一个女声紧张地问着:“韩姑娘,李大婶的伤势如何?”
跟着便听到韩绮霞熟悉的声音响起:“肩膀有些骨裂,应该不妨事……李大婶,这一个月你可不能出去做工了,要在家好好休养才是。”她的声音温和自信又从容,透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刚才那个女声释然地赞道:“韩姑娘不愧是林大夫的外孙女,仁心仁术……”
话语间,后方传来一个男人气喘吁吁的声音:“大家快让让!大夫来了!大夫来人!”
一听说大夫来了,围观的人群自动地往旁边靠了靠,给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和一个身穿灰袍的小胡子大夫让出了一条道来。
南宫玥三人也顺势来到了人群的中心,只见屋子门口的石阶上躺着一个湖色衣裙的中年女子,她的身前蹲着一个梳着一条大麻花辫的青衣少女。
中年男子先谢过了少女,然后着急地对大夫道:“王大夫,还请你给我家婆娘看看……”
青衣少女与那大夫交代了几句后,便拿起药箱起身退开。
她一转过身,目光就对上了在不远处含笑地看着她的南宫玥和萧霏,先是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笑到一半,面上掩不住的惊诧。
她不敢置信的目光落在南宫玥身旁一袭火色衣裙的傅云雁身上,几乎是傻住了。
一瞬间,四周的喧闹仿佛离她好远好远,她感觉整个人好像从抽离了出来,有一种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感觉。
“六……六娘!”
好一会儿,韩绮霞才结结巴巴地说道,眨了眨眼,似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傅云雁轻快地走到了韩绮霞的跟前,笑得灿烂如烈日:“霞表妹!”
韩绮霞又眨了眨眼,眼眶着盈满了泪水,粉润的嘴唇微颤道:“六娘!”
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南宫玥忙道:“霞姐姐,六娘,我们回去说话吧。”
韩绮霞和傅云雁手挽手,仿佛又回到了年幼时在王都的日子。她们俩还有原玉怡都是表姐妹,从小就是一起长大,感情跟亲姐妹似的,这份儿时的情谊,深深地镌刻在她们的心中。
韩绮霞的眼中不由露出一丝脆弱。
在回到林宅后,她终于抑制不住地用力抱住了傅云雁,晶莹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掉了下来……
“六娘……”
自从两个月前在泾州追上南宫玥一行人后,韩绮霞大哭了一回,自那后就再也不曾流泪,她压下所有的忐忑、所有的苦楚、所有的思念……努力地遗忘过去,适应着新的生活,努力成为众人眼中的“韩姑娘”。
她那么努力,以为自己想得通透了,可是刚才看到傅云雁的那一刻,仿佛打开了什么,仿佛有什么东西像决堤的洪水般从她灵魂的深处释放了出来……原来她还是委屈的!
看着韩绮霞抱着傅云雁痛哭不已,连带南宫玥和萧霏眼中都是泪光闪烁。
这两个月来,韩绮霞有多努力,她们都看在眼里,却也无从安慰起……现在看她哭出来,她们感伤的同时,终于释然地长舒一口气。
韩绮霞如此坚强,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好一会儿,韩绮霞终于止住了眼泪,傅云雁递了一方帕子给她,取笑道:“霞表妹,你都这么大了,怎么比小时候还爱哭了!”说着,她笑眯眯地对着南宫玥和萧霏道,“阿玥,阿霏,你们不知道吧?霞表妹小时候就是个爱哭包,摔倒了哭,东西被抢去哭,弄脏了衣裙也哭……”
傅云雁几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韩绮霞故作嗔怒道:“六娘,你再说,我可不理你了。”
四个姑娘互相看着彼此,眼中的离愁别绪散去后,终于是雨过天晴。
韩绮霞拭去脸上的泪痕道:“六娘,玥妹妹,霏妹妹,我们进去坐吧。”
姑娘们说笑着进了偏厅,小丫鬟忙捧来一盆温水,侍候韩绮霞洗脸。
温热的白巾覆上面颊后,韩绮霞觉得浑身一阵舒畅,待洗去脸上残余的泪痕后,她如释重负,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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