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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周遭静悄悄的,再无任何响动,连林中鸟都不剩一只,宁然心头“突突”一跳,感觉有些不妙:林子外发生了什么事?陶小玉怎么了?原本守在竹林边缘的那些个轿夫呢?为何此时还不见人影?
小屏山中虽有猎户,但是此处极难见到大型猛兽,野兔狐狸倒是常见,而老虎这等吃人的猛兽,此山是寻不到的,故而山中搭建茶棚,不乏游人过客,猎户也得去往大屏山这类深山老林里,才能猎到大型猛兽,小屏山只是矮坡山丘,轿夫抬着登山软轿,很快就能翻过去的,担不了多大的风险。
陶小玉与那些轿夫绝不是遭遇山中猛兽的袭击,那么,此刻这片竹林周遭出奇的安静,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握紧了手中长剑,宁然十分警惕,放轻了脚步,到了林子边缘,并未急着离开,而是藏身在一丛竹子后面,小心地往林外窥探——
茶棚仍在半山腰那片空地上,棚子里却不见了卖茶的老头儿,以及那些歇脚的茶客,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突然变得空荡荡的茶棚,炉灶上煮开了的那锅水还在咕噜咕噜地沸腾冒泡,蒸腾的雾气与山中水汽一道弥漫,细雨朦胧中,一个撑伞男子的身影,突兀地闯入视野。
一身月白长袍,飘散着长发,撑伞的男子状极懒散,衣袍上也未系上腰带玉革,头发上也未束冠,就连脚下也仅仅是趿了双木屐,双手也懒得使力,本该撑直的伞,却懒懒地将伞柄搭在肩上,仰头,似在欣赏此处茶棚空无一人的奇妙景致。
“山野之间,果然寻不得宫廷御茶,茶棚粗茶,怎比得上长安帝宫里一盏香茗,龙凤团香!”
慵懒的语调,带着奇特的感觉,撑伞的男子自言自语似的,忽而转身,面朝竹林这头,看似懒散随意观赏着风景的目光,却那样犀利精准地扫向宁然藏身的那一丛竹子,眸中闪烁诡谲之芒,此人似笑非笑地遥问一句:
“龙凤贡茶,宫中御用,茶托里一个精致的紫砂壶,两个翠绿玉盏,茶汤浮白,内色清澈碧绿,茶香袅袅升腾,其味醇浓,强劲厚重……宫中御茶,便是如此了!宁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那丛绿竹簌簌抖动了一下,小心藏身在那里的宁然,不由得浑身一震,那一瞬,看清了撑伞男子的容貌,赫然是当日长安大兴街中,她独坐鸾舆,随着彩鸾仪仗去往“祥记”布庄裁缝铺,迎祥瑞,取“点红”嫁衣时,偶有一面之缘的人——
当时的他,躲在一辆马车上,而马车则藏在大兴街一条狭弄口,就那样悄然窥探着宫中出仪仗、隆重而热闹地前来取“点红”嫁衣迎祥瑞准备出嫁的她。
黑乎乎的车厢,帘子稍稍卷起,车厢一侧小窗内,他悄然探出脸来,保养得极好的面皮儿,看不出实际年龄。使她望而惊心的,是这张脸上有一双慵懒半眯的凤目,眼角一勾,弯出阴阳怪气的笑,眼底三分狡诈、七分算计,眸光诡谲多变,分明是个擅于伪装、工于心计之人!
今时今日,又一次被那样诡谲狡诈的目光死死盯住,宁然心头又一寒,莫名熟悉的异样感觉,再度袭来,她心悸地发觉:他的那张脸,与她的容貌,神态气质虽截然不同,但,仅看大致轮廓,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个男人,这个陌生而又异样熟悉的男人,宁然此刻再遇到,自是一眼认出:李炽!这个人就是在她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使诈脱身无数回,已被贬为庶民却贼心不死,暗地里筹谋算计,甚至将她当做棋子,赐婚令下迫使公主出嫁,并将她置入杀机重重的陷阱,于暗中一手操纵那整盘棋局的……废太子李炽!
羿天曾于私下悄然提点她:此人危险至极,难缠至极!连世子李戬与林昊然,都曾为此人棋子!
李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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