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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赠之美玉寄情思

废弃柴房内光线黯淡，半掩的房门微开一条缝隙，风由此送入，吹起一阵尘灰扬起。

像是做了个漫长的梦，黑脸大夫一个激灵坐起身，茫然地打量起四周，互见胸前散落一张白纸，白纸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逃”字。

手里的白纸仿若一道催命符，看此只觉浑身冷怔，阵阵寒意沿着脊梁一点点爬到后脖颈，方才被袭击之处仍隐隐作痛。

但凡和东厂有交集，相当于半只脚踏进阎罗殿，黑脸大夫懊悔不已，本想着赚几两碎银，眼下银子没到手，险些把小命搭进去。

一旁的黄花梨药箱半倒在地上，黑脸大夫余光瞥至，眼下他一心只想保住小命，顾不上回忆事情的来龙去脉，手脚慌乱地拎起药箱冲出门外。

脚下生风，尘埃四起，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见人影。

本就破旧的木门因受到巨大的撞击发出难听的“吱呀”声，摇摇欲坠，似是轻轻触碰便要破碎倒地。

安子策把事情处理妥当，悄然推开红木门，易柏川仍嘟着嘴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羊脂玉茶壶里的茶水冷彻，显然他出去已有多时。

“小易公公。”安子策撩起衣摆坐于檀木椅上，轻轻推了推易柏川的肩膀，试图把他唤醒。

“安……安公子。”时间一久，药效尽散，易柏川揉搓着朦胧的双眼，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我这是睡着了？”

“想必小易公公是太累了。”安子策侧头望去，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床榻前，“在这儿睡觉容易着凉，还是去榻上歇息会儿吧！”

听闻此话，易柏川瞬间清醒过来。

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到安子策的床榻上睡觉，此举不符合规矩也就罢了，这若是让干爹知道，他定吃不了兜着走。

“小的方才失礼了，还请安公子莫要怪罪。”易柏川晃了晃脑袋，起身退至一旁。

冷掉的茶水香气变淡，安子策轻抿一口便放回案上，见易柏川这般拒绝，他没继续提及此事，转而换了个话题，问道:“督公平时都几时回府？”

“干爹平日里朝事繁忙，有时忙到后半夜就直接在掌印直房住下，一来方便处理公事，二来如遇万岁爷有急事召唤，也能立刻赶到身边。”

易柏川眼珠子动了动，“很多时候一两日不回府都是常事。”

安子策轻转手中的白瓷杯，眼眸含光，既然找到了家人所在，下一步便是救他们出去。

询问此事无非是想掌握景盛的行踪动向，唯有打探清楚才能找到合适的时机逃离此地。

若真如易柏川所言，景盛时常不回府，倒也是个好机会。

“可据小的观察，自从安公子来到府中，干爹便没在掌印直房留过夜，每日回府的次数照此前多了许多。”

易柏川以为安子策有事找景盛，继而补充道:“估摸着干爹申时也该回来了，安公子再耐心等等。

安子策点头不语，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光亮，倏然间消失殆尽。

插在柳叶瓶里的瑞香花忽落下一片花瓣，盈盈洒洒，飘零无声，他抬头望向远处，凝眸思考起其他计策。

***

旭日迎着和风，熟悉的拐杖声伴随脚步声交替在耳畔响起，安子策耳朵灵动，知道这是景盛回来了。

望及天色正是日照高头，眼下不过晌午时分，竟比预想中回来的还要早。

正愣神儿间，扉门全开，绣有金线如意纹的皂靴跨过门槛，朱红蟒袍摇曳一角，遮挡半束日光。

“干爹。”易柏川笑嘻嘻地哈腰上前迎接，“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景盛解开锦云披风上的玉扣，递给身后的易柏川，并未回答，反而吩咐下人准备温水净手。

今日朝堂之上又是一番骇浪滔天，景盛言出必行，果真将柳衡的项上人头携至殿前，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

叶嵘被面目狰狞的头颅吓得脸色惨白，险些没晕倒在地。但为了顾及自己作为君王的颜面，强忍着心中的骇意问清缘由。

景盛将一系列罪证呈至君前，条条罗列，坐实了柳衡谋逆的罪名，仅这一条罪名，足以判他死刑。

身为君王，一登龙椅，即使再无作为，也最担心自己的皇位有所动摇。

目及条条罪证，叶嵘先是怒火中烧，随后长吁一口气，称赞景盛秉公处事，精明能干，为他除去心头之患。

底下众大臣举目四望却无人胆敢多言。

明眼人心里都清楚的很，景盛此举无非“杀鸡儆猴”，他要告诫所有人，和他景盛作对的下场唯有死路一条。

如今阉党执政，君王受其蒙蔽，柳衡作为“出头鸟”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的罪名真假与否已无关紧要，明哲保身的道理大家都懂，既已成死人，又有谁会为了一个死人同现今权阉作对。

叶嵘虽未责怪景盛的惊驾之罪，但也提醒他往后莫要将血秽之物带到殿上。

接着又吩咐几句便退朝回到寝宫，因受到惊吓，浑身虚汗连连，贴身太监赶忙传太医前去诊治。

景盛眼眸幽深，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意，他无疑成了最大的赢家。

待乘轿回到东厂，门府守卫分两侧罗列，气势恢宏。景盛撩帘下轿，心中的雀跃与快意之情却在瞬间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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