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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渠仍紧握雁翎刀, 踩在水坑里一点点往后退,直到自己的身体能将许垂露掩住。
“姑娘,你不知此子狡猾, 就算他此刻答应,你们在他面前露了形,往后他定会伺机报复, 让你们不得安生。”
许垂露心道没事, 萧放刀仇敌无数, 纪家要报复也得排队拿号才行。而且,自萧放刀出剑的一瞬, 她们就已把他得罪了。
纪长迁一听, 怕她改主意直接杀人,忙高声道:“我们无冤无仇, 你把剑还给我, 又饶了我的命,我只会心怀感激, 岂会生恨?”
周渠呸了一口:“这厮为一把破剑记恨这么多年,借剿匪的名头灭我全寨,能是什么好东西?姑娘,别听他的, 两位高义在下心领, 但眼下还是莫要掺和此事为好。”
“你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说得像是已经全家死尽,难道不狡猾?”纪长迁咬牙, “我才不是冲那剑来的,我记的不是仇,是你。姓周的, 若我真要杀你,你早没命了!”
“不是真杀?老子肚里剧毒和身上剑伤全是假的不成?被人刀架脖子才晓得装孙子,晚了!”
“死不了,你有气说话,我能把你救回来。”
周渠冷笑:“那你就是在玩我了?”
“是啊,你玩我,我玩你,咱们一块儿玩玩,兴什么兵戈?”纪长迁说得暧昧,似是回敬他先前那句叫骂,而周渠虽然脸色阴沉,却没反驳。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骂得痛快,许垂露插不上话,但也听懂了两人的意思——双方都不希望第三人插手这场恩怨,纪长迁受制于人自不必说,但萧放刀一旦松手,周渠便要落入比原先更甚的不利境地,他这么做是真不想牵累旁人。
可她更明白萧放刀的坚持。
许垂露从周渠身后走出,重新站在众人视线之内。
“我们只是来还剑的。”她镇静道,“只是先前见识过纪公子机敏巧变,怕你再唬人,才出此下策。你将解药交出,让倚魁山的人先走,待他们下山,周少侠毒解,我们便放了你。”
纪长迁没有异议:“好,就依这位姑娘说的来。”
领头的护卫立刻下令松绑,并给周渠递上解药。
倚魁寨众回到周渠身边,还没来得及关心他的伤势,就被他赶去了下山小径。
帮众散去,他一口吞下那颗药丸,没有查验,没有怀疑,神情之嗒丧和自戕者的视死如归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许垂露觉得好笑,这些江湖人真是太喜欢把生死挂在嘴边,明明还没到道尽途殚的绝境,总是一副宁为玉碎的刚烈模样作甚?
她走近几步,关切道:“感觉好些了么?”
“没,这药忒大,卡喉咙里还没下肚呢。”
纪长迁讽道:“待会儿他要是噎死了,可别算在我头上。”
周渠被他气得喉间滚躁,把药生生咽下去了。
萧放刀头脸都遮得严实,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而许垂露衣着华贵,气质出众,又是发号施令者,旁人便默认这黑衣人是她的侍卫或打手。
唯有纪长迁不这么认为。
他是被双亲和仆婢捧着长大的,自己懒于练功,武功寻常,却因家族之故见过不少高手,包括当今盟主何成则。但他心中对身侧之人的身份没有一点底,拥有这种武功必定是江湖里有名有姓的人物,会是谁呢?来自何门何派?为什么要听一个商贾之女的命令?
等待药效发作的时间不短,纪长迁一点也没闲着,他借着和周渠互骂的间隙几次对许垂露出言试探,然而对方每句都答,看着他的目光还诡异地慈和,但硬是一句有用的也没说。
一炷香后,周渠运气凝神对着身旁柏木打了一掌,拳意浑厚,震落一树积雨。
他对许垂露抱拳道:“多谢姑娘。”
萧放刀立即把纪长迁推了出去,他踉跄跌进护卫怀里,被人搀扶着坐下。
护卫查看纪长迁伤势之际,百余人列阵围住三人,亮剑以对。
周渠似有预料,一面拔刀一面苦笑:“就说此人信不过,唉,你们蹚这浑水作甚……”
许垂露从萧放刀手中接过饮河剑,不怎么熟练地收回剑鞘,然后以指尖按住周渠的左肩:“别急,纪公子这般是因为我们还未依约还剑。”
周渠:?
她一步一步走向纪长迁,将饮河剑双手奉上。
对方用那只比闺阁女子柔荑还要白皙的手握住剑柄,轻缓地摩挲着这柄已有不少年岁的宝剑。
他可以在接剑之时拔剑挟持许垂露,以此控制那黑衣人,对方没带兵器,若失饮河剑,即便是绝世高手,也难在百人围杀下突破。他最恨被人威胁,按他的性子,这三人无一者能活。连他的护卫都在自己得救的一瞬做出了最合他心意的部署。
然而……
纪长迁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不可对客人无礼。”
为首的护卫抬臂摆手,众人很快鸣金收兵。
他看了眼默然伫立的黑衣人,又望向许垂露,客气道:“剑已归还,几位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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