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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雨
刚刚在地铁站附近吃了二两便宜的馄饨,至此时口腔里被烫出的痛意还未偃旗息鼓,在唇舌之上跳动着,似是在向着林瑯耀武扬威。
林瑯无力理会,给自己灌了一口凉水。
人太多。数不清的躯干挤在地铁腹腔,因此哪怕冷气充足,空气里还是蒸腾满了人的气味。
林瑯把行李箱推在角落里当作椅子,倚在上面阖了眼,等待这辆于黑暗地下疾驰着的列车靠站。
闭目养神的恍惚片刻,林瑯做了一段含糊不清的梦。
梦里的自己也是同一样姿势,只是倚着的不是地铁车厢墙壁,而是在一个“人”的怀抱里;自己仿佛正在和这个“人”喃喃地说着什么话,可说了什么,林瑯自己也分辨不清。
分辨不清梦里的时空,也辨不清梦中人的面目,只觉得安心。
-
五岁那年,这个“人”开始在林瑯的梦里出现。至今。
并不会每天都做梦;可做梦的话,便一定有他在。
林瑯叫他“大雨”。
虽然这个梦里存在着的“人”被林瑯赋予了一个名字,却始终都没有形成一个明确的画像和人格,所以还不至于被心理医生诊断为“精神分裂症”;更多像是一种“移情心理”:在自爱和自我厌恶两相纠缠的情绪中,潜意识里塑造出了一个以供寄托自我的虚假人物。
——哪怕我都抛弃了我,还有“你”在爱我。
听到医生口中这些专业解释时,林瑯摆出嗤之以鼻的态度,却也不再多话。
这种感觉让林瑯很不舒服:像是被别人冷静客观地剖解、拆穿了自己撒的一桩谎话,袒露出自己渴望“被爱”的卑微欲求。
后来林瑯自己学习过很多心理学的知识,大致也渐渐了解这种症状的成因。
与精神分裂的定义不尽相同;大雨他并没有在林瑯的世界里形成一个独立的“格”,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形象而已。如果非要类比,似乎更接近于神学概念中的“信仰”,起着一种“救赎”的作用。
林瑯小的时候很怕鬼,每天晚上入睡都因恐惧而变得非常困难。
理智的情况下林瑯自己也知道,其实身处的空间里什么都没有,但就是恐惧。只要黑暗降临,被子没有掖好的边角、看不清的物件轮廓、窗、门、墙壁……无一都变得可怕起来。
试图向人求助时,同学会笑、长辈会骂,没有一个人会把他的恐惧当真。可“入夜”却是每天必然都会发生的事,于日复一日之中,绝望像一种逃脱不掉的轮回,囚禁了幼小的他。
于是大雨的存在就变成了林瑯的唯一安慰。
每夜渗着冷汗蜷在被子里不敢动弹时,林瑯唯一的期待就是昏迷过去——睡过去就好了。
入梦就好了。
梦里有大雨。
有大雨,就好了。
-
除了科学的解释,林瑯也听到过另一种版本。
本科的时候同班有个同学是个“半仙儿”,自称有阴阳眼,总喜欢聊些神魔鬼怪的话题。林瑯与他不熟,甚至从来没说过话。可有天放课之后这个半仙儿同学却突然叫住林瑯,对着林瑯挤眉弄眼地危言耸听:“我能看到——你身上挂了别人的魂儿!”
“什么东西?”林瑯一身冷汗。
“魂儿——幽精。”半仙儿神秘兮兮地讲解给林瑯听:“人有三魂七魄;而幽精乃三魂之一,主情欲。你身上这个幽精啊,是从前世带到今生来的;霸占着你!挡你桃花!——你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对……”
“给我五十块钱,我替你驱散消灾。”
“……”
林瑯自然是懒得理他。
却在转身走开之后,还是没忍住在心里打起了鼓——那半仙同学提及“情欲”,像是真看透了什么一般……
十六七岁左右时,年少的林瑯曾对自己这个梦中的“竹马”——大雨的存在,产生过一阵子的慌张与排斥。
大雨不曾有过变化,还是像以前一般,安安静静地在林瑯的梦里等着他入眠;而彼时林瑯的情感混沌初开,竟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甚至没有一幅轮廓的“人”萌生了怪异的依赖情绪。
有几次夜里,林瑯于梦中与大雨索要逾矩的缠绵;而大雨也从不抗拒林瑯的予取予求。
这些云雨绮梦,醒来后再回味不出任何清晰的细节,留给林瑯的通常只是情绪层面的欢愉。
那个年纪的林瑯内心很矛盾——察觉到本就孤僻的自己因此更耽于虚幻的梦里,于是心生恐惧;可有时候,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然成瘾。
又怎么样?能怎么样?
这个“人”挥之不肯去;而林瑯也切实地从他的存在里,获得了现实里少有的温柔。
于是哪种解释林瑯都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要摆脱大雨的打算。
总感觉同意接受“矫正治疗”便是承认了大雨的存在是个“病态的错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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