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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两人终于来到城西十几里外的荒郊野岭。阿青掀开帘子，下了马车，随后把穆君翎扶下来。穆君翎一路上闭目靠在车窗，精神也不大好，这会儿下了马车自顾自地往前走，阿青给了车夫几块碎银子，只见穆君翎已踉踉跄跄地走到不远处，扶着一根枯木。

“公子！”阿青急忙跑过去，“您等下阿青啊。”说着要扶他，穆君翎点点头，脸色苍白地笑笑，“我们一起走。”

两人搀在一起，缓缓走在小山坡上。

一路杂草，一路难行。时不时有几只鸟雀落在枝头上，这种地方，鸟鸣声听起来也像呜咽。

走了有足足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他们要找的地方。

“公子，好像就在前面了。”

阿青扶着穆君翎，穆君翎凝眸望向前方，擦了擦头上的汗。

两座青丘，静静立在两人眼前。布满青藤，长满青草。自事出后，整整两年不得踏出皇宫，时常挂念，夜不能寐。今日，终能一了心愿。

穆君翎静静看着两座荒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墓碑上刻的谁，早已看不清，上面被野藤缠得密密麻麻，若不是还有石碑露出的地方，怕路人只会当作两个草堆。

穆君翎看了半晌，上前，弯腰拔上面的草。

阿青也跟着上前，两人忙前忙后，没有一刻停歇。

两人一点点收拾着，阿青却发现穆君翎有些不对劲。

一开始穆君翎是一束一束地拔，后来变成了拽，再后来直接用手挖进土里把草连根拔出，拽出来扔在地上，再接着拽，一次比一次用力，一次比一次拔得多，阿青怔住了。只见穆君翎好像着魔了一般，只知道拔眼前的草，整个人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两眼直直盯着前面，阿青叫他也听不见，一次比一次拽得狠。白皙的手缠上野藤，拽得骨节发青，身子本来没什么力气，穆君翎却使出仅剩的全部力气去扯野藤，一根根细藤勒进手指，勒出一道道紫红的血痕。

“公子！”阿青抓住他的手抬起来，把缠在上面的青藤拨下去，只见穆君翎的手已鲜血淋漓，鲜红的血珠从无数细长的伤口里渗出来。“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啊！”阿青含着泪责备着，急忙从怀里掏出手帕给他裹上。

穆君翎微微一怔。

“我……这是干什么……”

“我……在拔草啊……”

“公子！”阿青流着眼泪，紧握着他缠着手帕的手。雪白的手帕上淡红的血迹依稀可见，穆君翎看着阿青，半晌，露出一丝苦笑。

“阿青，坐下。”穆君翎拉着阿青坐在坟堆前，给他擦擦眼泪，抱膝望着山脚下不远处的几户人家。

“其实这两年，我最难过的不是他们都死了，是他们死了我却不能祭拜，连烧一片纸钱都不能。”

穆君翎神情淡淡，似是回忆从前。

“小时候，总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现在想想，祸福旦夕都在一念之间，这些事啊，谁能说得准。过去的，要来的，终究都会化作尘土，觉时自己也成了一堆白骨埋在地底下，这么想着，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公子……”

“我觉得自己这辈子啊，就像个笑话一样。你说，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就该好好考取个功名，当个他什么宰相，取代了我爹的位置，让他早早告老还乡，那样的话那些事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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