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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接吻

赫伯特基地或许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私人研究场所，常驻人员有三十万多。虫洞跃迁计划只是其中一个项目，生物改造、宇宙航行、计算机等项目均有研究成果。林向是虫洞跃迁计划的副指挥官之一，虽然只有二十四岁，但却拥有极大的威信。

这也是我能来这里的主要原因。

今天是第24号虫洞跃迁计划的出发日，由于这次是有目的地的跃迁，所以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我和林向来得还不算晚，在机器美女的带领下来到大厅（基地的防盗系统使这里每隔十分钟便会改变进入路径）时，只有寥寥几人到达。

“今天我妹妹也会来。”林向低声说道，“她叫林心暖，很讨厌我这个当哥的，不要见怪。”

当然不会。我心道。有你这种哥哥，人家小姑娘一定很痛苦。

我对林向点点头，他也朝我笑笑。

不得不说他笑起来很好看，没了那种颓废，只有真诚与坦然。我屏住呼吸，后悔手里没有相机。

相机？

我在这个时代没听过类似的词语，应该是我那时候的东西。我最近眼前总是出现一个女孩的身影，她手里就拿着一台“相机”，嘻嘻笑着对我拍来拍去。我依稀记得她喜欢穿白色裙子，学校一放假就会拉着我一起出去踏青。再多的……我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很多时候想起来比什么都记不起更痛苦，你会想要想起所有的过去，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我用力摇摇头，跟着林向走向座位。很遗憾由于身份原因，我坐在最后一排，跟林向隔了三十多排人。林向跟我说了声抱歉，便去了他的位置和一个老者聊了起来。

而我孤零零地坐在后排，不光得忍受一个人的孤独，下面传来的酸痛也是巨大的煎熬。宿醉的头疼倒不怎么严重——只是我不能保证自己不做出各种迷惑行为。

我抓抓脑袋，纠结得要死。

跟林向的事，真的跨不过去啊。

大厅里人渐渐多了，我身边终于有了人——一位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姑娘，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目光含水十分妩媚动人，就如盛放的红玫瑰般娇艳欲滴。我看了看她的侧脸，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认真起来，死死盯着姑娘的脸看。

越看越熟悉，就是想不起是谁。

大概是注意到我极不正常的目光，姑娘也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同样觉得见过我，皱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

“你是林向的学生？”姑娘开口道，声音凌厉。

“哈，是。你是？”我傻傻地问。

“林心暖。”

这个名字给我的冲击力极大，难怪看起来这么熟悉，原来是林向的妹妹。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份十分尴尬，尤其是因为昨夜缠绵的事。不过好在这位姑娘并不喜欢她哥，应该也不会问我什么。

正当我努力自我安慰时，林姑娘突兀地问道：“你和他住在一起？他还没有女朋友？”

我平静地回答：“住在一起。没有。”

同时我死死掐着大腿，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你不是讨厌你哥吗？那你干嘛还问关于他的事？我怀疑我再一次被骗了，不过林向应该不至于连自己的名誉都不在乎吧？这个时代再怎么开放，老师和学生酒后发生性关系这种丑事，也不可能被接受，除非……

除非本来就是恋人。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古怪念头下了一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我不自觉地扯了下衣领，然而我没想到这一动作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林心暖审视的目光扫过我的脸、脖颈、身体……忽又回到了脖颈处。此时她的眼神不再咄咄逼人，而变得惊惶无措。我忽然意识到我并没必要回答她的问题，于是开口道：“马上就要宣读报告了，关于你哥的事可以以后再说。”

林心暖的表情逐渐恢复正常，她笑嘻嘻地摇摇头，倏地凑上来把我的衣领往上拉了一下，在我耳边轻声道：“这么正式的场合，衣衫不整可不太好。”

我还未反应过来，姑娘已经缩回身子，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还想问问，这时一个柔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强行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了解这儿的规矩，若是再说话，怕是林向也保不住我。

说话的女人是虫洞跃迁计划（以下简称虫跃）的正指挥官萨姆，三十多岁，是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这个时代似乎没有丑人，在大街上随便走一圈都能见到无数绝色）。

我收敛神思，认真听萨姆的演说。

“各位，第24号虫跃即将开始。”

掌声雷动。

“二百七十六年前，伟大的先行者幕斯前辈开辟了虫洞航行这条道路。他以身涉险，发现了一颗距地球五千光年的存在生命的海蓝色行星。此后的二百多年来，我赫伯特基地已发现三颗与地球环境相近的可移民星球，创造利润超过八万个亿！”萨姆用纯正的英语说道，语气激昂却显得有几分做作，我努力听着，勉强能听懂，“共一百三十七位勇士不幸遇难，他们是英雄，他们的名字铭刻在历史的星空！但这次，我想悲剧不会再发生。虫洞定位系统的诞生，标志着虫跃的新时代！有请虫洞定位系统的创始人，”她停顿了一下，“威沃德纳斯先生上台致辞！”

果然不会是我。

我看向周围，寻找那个叫威什么斯的人。一个红头发西方人面孔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走出，其面容酷似大理石雕像，步伐稳健，十分沉着有力。他也是副指挥官之一，平时还给过我不少指点。窃取——这个词说不上，但这种行为还是很令人不爽。

掌声热烈地响起，威什么斯走上了台。他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示意停下鼓掌。待全场平息下来，他才沉声开口：

“各位，我很荣幸能在此发言。”

掌声再次响起，而我无动于衷。

威沃德纳斯继续说道：“开创者这一殊荣，我自认是配不上的。毕竟这种规律探测法并不是我一个人得出的，而是在众多研究人员的共同探索中，历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我们已确定目的地，那是一颗距地球两万三千光年的美丽行星，虽然地核偏小了点，气候略冷了些，但却和地球惊人地相似。据观测的资料显示，上面很有可能存在智能生命。当然各位不用担心，24号虫洞没有自毁装置，量子通讯也会一直打开。若真有危险，也绝不会牵涉到人类的生存。”

全场一片叫好声。

我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家伙的语气，也太奇怪了点，怎么会如此肯定？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林心暖，发现她根本没在听，纤细的手指摆弄着一台小巧的仪器。我只好听威沃德纳斯继续往下说。

“接下来，让我宣读一下勇士们的名单，共十名不畏死亡的战士！有请他们上场！”

人群中走出几个人，他们全都昂首挺胸，很年轻，最小的那个顶多二十岁。他们眼中有火球在燃烧，他们急切地向前走去……

我突然想起林向曾对我说过一段话：“虫洞的目的地可能是星系附近，也可能是恒星旁边，更大的可能是出现在一片空无一物的太空之中，向着一个方向行驶数万年都未必能找到星系。”

我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夸张的成分，但能找到宜居星球的概率肯定无限接近于零。之前的航行能达到二十三之三的惊人概率，已经是个奇迹了。就算有了可行方法，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有把握！

暴利。我想到了金钱的力量。八万个亿的利润只是表面上的，其中到底有多少是无法统计的。五个世纪过去了，人性之中的贪婪却没有一点改变。我的头疼起来，一股力量仿佛在撕扯着我。

……难不成只是为了那伟大而崇高的理想？我一个古人已经难以理解他们的价值观？生物对生命的珍惜是与生俱来的，这种只有亿万分成功概率的事，怎么可能会有人傻到去尝试！就算真的成功到达了，可他们会落到安全地点吗？两万三千光年，+17公里，怎么可能完全精确？那速飞船确实厉害，可它能承受上千万摄氏度的高温吗？

我越想脑子越乱。

威沃德纳斯朗声念着那十个人的名字，他们自豪地迎接鲜花和掌声。我与这里格格不入，我强忍想要离开的欲望。

还是待会儿问林向好了。

我一想到他就松了口气，不禁轻松了许多。

威沃德纳斯已念完了勇士们的名字，他后退一步，忽然话锋一转，“这里，我还要感谢一个人。”

他身后的萨姆美丽的面庞上露出一丝不解，我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按正常流程下一步应是十人前往地下虫洞出发，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他是想搞什么？

“有一个新人为我的研究提供了极大的帮助，而且他还是位冬眠长达五百年的失忆者。你们说，这可能吗？”

台下响起一片嘘声。我捂住了嘴，努力往后缩。

“他的导师更让人产生怀疑，一位年轻教授，在大学里开设了三门课程，却只收到上万的差评。很难不让人往那方面响：他是不是把自己的成果给了他那唯一的学生了只为了不再收到嘲讽，证明自己确实是个教授？”

哄笑声传进我的耳朵，很多人回头看我，用他们那不怀好意的恶意目光。见鬼！他们明明什么也不知道。林向在基地不受欢迎，他孤僻、冷漠、颓废，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我更不用说了，半年以来，我只认识五六个人。这个威什么斯又有研究成果又有数不清的学生，自然会有无数追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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