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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异
吟游诗人雷纳从我身边走过，企图抢走我手中的腐肉。我朝它低吼，它灰溜溜地走了。没办法，现在大家都在挨饿，首领说饥饿有助于提高战斗力。但是当我看到死在路边的同胞后，我并不这么认为了。
曾经有人想去雨林里找吃的，结果他们再也没回来。我知道那里危机四伏，所以我从来不去。发下来的补给怎么算也比那样来的多，虽然只能填个半饱。偶尔受不了，就去拔根草，放在嘴里能嚼上半天。
哦，忘了介绍我自己了。
我是吴路，一个普通的异种。
那个雷纳是我的好友，外貌十分苍老，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五十年了。他以前也是人类，保留下来的记忆比我多，平时总爱吟诗。于是我叫他“吟游诗人”，他也挺喜欢这个称呼的。我们的关系很好，只要不谈食物，一切都没问题。
说起记忆，我之前作为人类的经历我几乎都忘了，只记得有一个人姓林，我跟他很熟；有一个人叫雪雪，是我的妹妹。具本发生了什么事我记不太清，异种讲究的就是及时行乐，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
雷纳算是一个特例，他说什么“回忆是宝贵的财富”“世间最不可舍去的即是回忆”之类的。回忆又不能当饭吃，何苦去寻找它呢，还费心费力的。
看着雷纳走远，我重又躺回草丛。腐肉的碎末掉在我的脸上，痒痒的不是很舒服。我舔干净最后一点肉末，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享受夏日阳光的照射。要是这时有人来打扰，那么——一个异种在我旁边坐下，弄得草丛沙沙响着。我不满地起身，问：“你干什么？”
“哈，我休息会儿，马上就走。”陌生异种回答，“如果打扰到你了，那很抱歉。”
我觉得这只异种很有意思，说话文绉绉的，跟雷纳有的一拼。我对他不怎么反感了，问：“你是谁？”
“林……阳。”
“你是人异还是原异？”
“问这个干什么？”他笑了，嘴角上扬的样子很好看。他脸上没有血，白白净净的，跟别的异种不一样。我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下意识抬手抹去脸上腐肉留下的痕迹。
“我叫吴路。”我说，“是想了解一下你而已。”
林阳咧开嘴，一口洁白的牙齿闪耀着太阳的光辉，“正好，我也很想了解你。你先问我，如何？”
“你脸上的黑色边框是干什么用的？”我看着他问，伸手想摘下那玩意。他没有拒绝，我取了过来。那上面有两块玻璃，反射着阳光。我将它还给林阳，等待他的回答。
林阳接过，又戴了回去：“一种好玩的装饰物罢了。”
“架在鼻梁上不会沉吗？”
“习惯了就没感觉了。”
我望着他白净的面庞，顺口说了句：“还是不戴的时候好看，现在看上去太阴沉了。”
“你喜欢我不戴时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我歪着头打量他，最后点点头。
林阳主动摘了下来，扔到远处的草丛里，“你不喜欢，那我就不戴了。”
“我没说我不喜欢你的装饰物，你什么样都很好看。”我说，“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更像一个人类。”
“你喜欢人类？”林阳问。
我回味了一下，不禁舔了一下嘴唇，“他们的味道很不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好家伙，你也想吃了我吗？”
“那倒没有，我指的是你说话的样子像他们，比别的异种有礼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句只有在求交欢时才会说出的话，“这种样子，我很喜欢。”
希望他作为同性，不会曲解这句话的意思。
“感谢。”林阳声调不自然地说道，他摸了摸脸，突兀地改变了话题，“你懂天文吗？”
我能感受到这个词语的熟悉，努力回想着，“你是指宇宙、星球那些吗？”
“唔，差不多吧。”
“这些东西怎么了吗？”我问他，有点惭愧自己想不起太多，
林阳挠了挠头，“你知道黑洞吗？”
“一种神秘天体，引力无限大。”我脱口而出。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黑洞了。”林阳的笑容略显羞涩，“梦中黑洞化为了一位神秘少女，穿着黑色长裙，美丽而引人注目。她对我温柔地笑着，那微笑带有无尽的诱惑力。然后她对我说：‘想成为意大利面吗？’”
我认为这个故事很好笑，但又不知道笑点在哪里，没应声，只是看他。
他被我看得发毛：“怎么了？”
我猜测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所以才会做这种梦？不过你应该很害怕她吧……我也搞不清楚，但你好厉害，做的梦都比我高级。”
“那你都做什么梦啊？”
一提到这个我就很兴奋：“我最近总是梦见我吃到人类了，他们的味道特别鲜美，肉质细嫩，肥而不腻，只可惜我已经很久没吃到了，唉。”
“真有那么好吃？”林阳仿佛不可置信。
“非常美味！”我迫不及待地向他解释，“虽然我只吃过一次，但我永远忘不了那块肉的鲜美。真的，入口即化，宛如仙露琼浆一般。每个味蕾都在向我欢呼，我建议你一定要尝尝，我保证你会爱上它的。”
“好吧，我会尝一下的。”林阳无奈，“现在我这里有个好东西，你要不要尝一下？”
“什么东西？”
林阳神秘兮兮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盒子，打开后露出几个小方块。我好奇地奏上去，试探性地舔了舔。一股甜味从舌尖传入大脑，我啊呜一口，全咬进了嘴里。甜腻的味道充斥了我的口腔，我从没吃这样好的食物，人肉也比不过它。待将嘴里的甜食吞咽下去，我又舔起塑料盒上残余的奶油。林阳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放在了我的脑袋上，不时还揉上两把。这样很舒坦——就是有哪里怪怪的。
舔尽最后一点奶油，我抬起头。林阳慌张地把手缩了回去，似乎是为了掩饰补充了一句：“好吃吗？”
我答非所问：“还有吗？”
“那是最后一盒了。“林阳忽然凑近我的脸，舌尖碰到我的嘴角，“不能让你全吃了。”
我没反应过来，愣了愣：“你刚才……”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也有点馋。”林阳缩了回去，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
“哦……感觉你好厉害哦！比我强好多。”我发自内心地佩服他，同时我总感觉我在哪里见到过他，很亲切，但我的记忆有一层白雾遮挡。再想下去也不会想出什么，我应该放弃的，可我还是在想，拼命地想。
姓林吗……
林阳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路：“是吗？那你可以叫我林老师。一种尊称而已，我没占你便宜。”
“林，林老师？”
“啊，兴奋。”
我抬起头与他对视，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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