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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医生
徐致远回府的时候,正巧撞上孟彻回来。
他告诉徐致远,徐镇平他在一场宴会上遭到了暗刺,虽无大碍但现在正受着伤,来淮市的日期需要推迟。所以叫徐致远给自己的父亲写一封信问候,顺便和自己更改时间的邀请函一起寄过去。
徐致远已经知道了孟彻的计划,此时这个要求在他看来不过是明晃晃的威胁罢了。
不知受伤的徐镇平在见到一封近乎于 “鸿门宴” 的邀请函与自己儿子的问候信一起寄来是什么感受。
但徐致远还是顺从了孟彻的意思,从书房取了几张信纸和钢笔,回房去了。
手中的薄纸被徐致远攥出了许多皱痕,听俞尧转述了一切之后,他开始害怕这场行刺是俞彦计划的。先不说同袍会能不能成功地将他们这些被蛊惑的 “人质” 救出来,找到并说服他们都是难事。
徐致远在灯下一笔一划地写着,正好墨水耗尽时,写完了一个 “远” 字。
徐镇平就像是一株伪装在荆棘丛中的树。而错综复杂,交乱带刺的藤条已经缠满了他的全身。太多的眼睛盯着他,如果贸然消失或者逃走,恐怕会连帮他转移的同袍也搭进去。所以他们正策谋着为徐镇平计划一场巧妙的 “暗度陈仓”,定然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里徐镇平肯定会尽量低调,不让盯着他的眼睛抓到什么把柄。这样想的话,徐镇平必然不会赴孟彻的约。不过为了告诉“蒙在鼓里” 的儿子真相,来淮市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于是徐致远灵机一动,用断断续续的墨水,在徐致远书上的方又填了一行字——“上次嘱咐我的事我知晓了,你静心养伤,不用担心我。”
徐致远偶尔会和在吴州的父母来往信件,但那都是李安荣在主笔写的。这几年两个牛脾气的父子根本就没说上话,更别说什么嘱咐了。
不过徐致远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寄过去的每一封信徐镇平都会看。
所以这 “嘱咐的人” 就成了一道暗语了。
写完,徐致远在信尾画了一个 “老俞”。又瞎画了几道线,伪装成笔没墨时乱画的痕迹。
扭曲的小人涂鸦瞪着两只颓靡的黑眼球和徐致远大眼盯小眼。不知徐镇平能否记起十九岁的混账儿子曾在试卷纸上画的 “老俞”,并由此联想到俞尧已经再次见到了徐致远……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了。
徐致远这样想着,将信一折,塞进了信封里。他知道孟彻还得检查,干脆就没有粘口。
……
“老爷,您派去的裴医生已经在那里工作许多天了,如您所想,一切顺利。”
孟彻躺在床上,自己的副官正为他换药。孟彻说:“吴州区的行刺是不是俞彦干的?”
“因为抚临区的药物进货渠道有限制,他前几日以买医疗物资为由,去过一趟吴州。”
“那肯定就是他了,” 孟彻说道,“进货只是个正当借口的罢了,若单纯只是这种小事,还需要他亲自出面么?”
待到新绷带换完了,孟彻说道:“一定要加强隐蔽,千万不能让别墅里的那群人出事。俞彦他可能对我们尚有怀疑,不可以放松警惕。”
副官顿了一下,说道:“您还是觉得,那封电报是有问题的吗。”
孟彻的脸上浮现出一些阴沉来,他道:“我虽然派过人去拦截俞彦的确认电报,但是那群饭桶并没有靠得住,拦都没拦下来,更别说以同袍会的名义给俞彦传回假文件了。”
“也就是说俞彦的确认电报其实已经到过同袍会的电报员手里,可为什么俞彦仍旧得到了份假的回应。既然俞彦能够相信,就说明它伪装得极其内行。”
“您怕这是他们的将计就计?”
“不一定,或许是有其他原因,” 孟彻眉头褶皱加深,凭着直觉道,“最好把那个暗中接收俞彦消息的人查出来。”
……
裴禛不停脚地忙活了一上午,手有些发颤,趁着没有什么事情干扰的功夫,正在别墅花园里看那师傅修剪枝叶。今日过晌阴天,天气有些凉,于是裴禛披了件大衣。
俞彦回来见到他,拽了一下他的大衣袖子,开口就是:“裴医生,这么有闲情逸致。”
裴禛不去看他,把他手中的衣角夺了过来,道:“少给我阴阳怪气,我照顾您这群上帝好几天了,地里的耕牛还有歇息的功夫呢。”
俞彦笑道:“救死扶伤,医生本职嘛。”
虽然这些天裴禛的鼻子被消毒水和血锈气熏得有些不灵敏,但还是闻到了一些血腥味,他问俞彦:“你受伤了。”
“无碍,都是些小伤。” 俞彦将一个大麻袋放在地上,说,“货到了,你看这些够吗。”
裴禛血压上来,揉揉眉心,说道:“你不能这么运输药品。”
俞彦先去屋里要了一杯水喝,回来说道:“抱歉了,我这次回来得又快又急,自己的命都勉强才能’保存得当‘,实在没有那么多心思去照顾这些东西。”
裴禛检查了一番,一边念叨了些俞彦听不懂的词,问道:“…… 麻醉药呢。”
“这个管控的实在是严,我已经尽全力了。”
“这里的已经所剩无几了,你自己弄不来就赶快让孟彻去进,万一再来许多伤员,手术根本没法做…… 还有……” 裴禛严肃道,“我让你找的医生呢。”
“已经联系了,在来的路上,应该今晚就能到。” 俞彦道,“暂时不会来伤员了。我们每过一个月转移一次地点,还有两天周期就到了。到时候新地方物资管够。”
“那医生不会又是被孟彻骗来的吧。”
“不是,是我从吴州回来时偷偷联系的同袍。” 俞彦赶紧道。
裴禛虽然懂得多,但也不是专项全能又熟练的,焦头烂额的他盼这样一个帮手已经好多天了,至此终于松了口气,说道:“感谢上帝。”
“上帝不管咱这地儿。” 俞彦调侃道,“你感谢我吧。”
“……” 裴禛把这个满是血腥气的祖宗拖回去上药了。
今晚难得清净。
裴禛在盥洗室照到镜子的时候呆了一会儿,好久才认清楚上面那个面容憔悴的人是自己。他下意识地鞠了一捧水清洗了脸,脏污可擦去,但神态是洗不掉的。
人总是在疲惫或恍然发现自己经不住岁月的时候,会生出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来。裴禛也不例外,他不禁在此时想起在老家的吴苑和女儿。他的脸上和手上残留着水珠,湿漉漉地将自己脖子上一块长命锁拈了起来。
这本来是裴禛的前妻留给女儿的东西,走之前裴林晚心血来潮,将他挂在了父亲的脖子上,并让他早些回来。
在月光的镀色下,他手指上的银色戒指与长命锁拥有相同的柔色光辉。
他看了半天,沾水的碎发垂在了额头前,终于缓缓地把那只戒指摘了下来,放进了上衣的兜里。
“我给弟弟也戴了一块银饰。但我家老人常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我给阿尧戴银佛戴错了。” 俞彦的声音忽然出现,他道,“我寻思着哪儿那么多迷信规矩,阿尧被哪尊神仙保佑还不是保佑了?”
“…… 我叫您一声大哥,您打声招呼再说话行吗,” 裴禛被他吓了一下,深呼吸,接上他的话,道,“其实许多迷信在最初只是来源于美好的祝愿而已,只不过传承中让人扭曲了很多本质意义。”
“美好祝愿……” 俞彦坐在窗沿上,用下巴指了一下他的长命锁,跷着腿说,“就比如说,这送你的人是希望你长命百岁?”
裴禛温和地笑了一声,说:“这是我女儿送我的,她大概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好看又珍贵而已。”
“说不定真这么想呢。” 俞彦一撇嘴,话题一转道,“你竟然都有妻有女了,而我们这些人都还打着单身。成家人士给光棍们多一点关怀和无私奉献是好事,对吧裴医生。”
裴禛:“?”
“这都是什么道理,”裴禛看着这个无时无刻不在催自己 “爱岗敬业” 的病患,说道,“你要是当了地主或是资本家,定然是个扒皮。”
俞彦咯咯笑了起来,可是一会儿后声音戛然而止,猛然转头向窗外望去。
让他这一反应搞得裴禛也紧张起来,他问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 俞彦凝神在夜色里望了一会儿,用指弯揉了揉太阳穴,道,“这些天神经紧绷,老是疑神疑鬼。”
裴禛也知道前些天他去吴州的目的。徐镇平老谋深算,想要和他斗得话还需要从长计较。裴禛劝他先不要着急,让他先去歇息。自己则给病号换好药再去休息。
“路途暴雨,那医生应该耽误了些时候,辛苦你了。” 俞彦拍了拍裴禛的肩膀,“遵从医嘱” 地去睡觉了。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是个清净夜,裴禛却因为方才那一惊一乍牵扯得心绪并不宁静。或许就像是俞彦所说的,过午下了场暴雨,不仅把许多条道路给堵住,连人心也给淋得泥泞了。
裴禛秉灯夜游,将别墅前后都检查了一番,路过花园时被泥点子溅到了裤脚。关好门窗之后,才慢慢走上三层,推开一扇门。
这房间里躺着的病人和裴禛已经很熟了。他们从一开始的见面缄口不言变成了时不时会聊一些家常和琐事。裴禛虽然不知道这个同袍的名姓,但知道他的家中有一老母和腿脚不灵的弟弟。人们诉说起思念时的情绪是相通的,裴禛和他找到了一些微妙的共鸣,于是也很喜欢有事没事来这里待着和他说话。
夜色已深,裴禛估摸着他是睡了,才没有在他轻轻推门的时候打招呼。裴禛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柜子上,慢慢地戴上手套,可是过程中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或许是因为时不时扰动鼻腔的血腥与过氧化氢的混合味总拨乱他的神经。
可直到他在转身时,房间里没关上的窗户掀起飘荡的窗帘,将一股新鲜的腥臭味扑打在他的脸上。
裴禛的眉头猛然锁了起来,他在原地站立,凭着某种感官向黑暗伸出手,去推开了房间中央的一道屏风。惊诧地发现了正躺在血泊中的护士,衣服和地板一片血色。
裴禛骤然冒出簌簌冷汗,转头看向床上那位做沉睡状的同袍,立马去伸手推了推他,却没得到任何反应。只见他面色青紫,裴禛颤抖地打开他的眼皮,确认死亡之后。沉默地向后退了几步,思绪好久才在脑海中轰然炸开,他立马奔向门外。
但还没有触到门把,他的耳神经就在可怕的静谧之中捕捉到了一丝小而轻的机械声响。
是隐藏在暗处的上膛声。
……
俞彦忽然睁开眼睛,在床上坐立起来,眼神像是夜里的枭鹰,转向了门口。
他方才浅睡时做了个噩梦,加之远处有不断的雷声,才将他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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