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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报告, 从o星系特定的飞船下来的时候。
乘务长嘱咐道:“诸位研究人员,本次星系停留时间为7天6小时5分,我们飞往o星系的最后时间是7天后的下午三点, 诸请位不要迟到。”
打了报告回家的人,大多是探亲、或者其他原因。
但无论理由是什么, 都必须在7天之内结束。w星系发起的战争过于长, 上将莫都家族年轻的alpha新婚三日就上了战场, 负责军方战事系统的o星系研究所能在半年腾出这7天的假期已经很不错了。
梁髓之领着黑色的旅行袋,刚是初夏还有点春天的寒气。
宽大的风衣穿好挡风,也难让人看出来怀孕。
他脖颈系了薄薄的纱巾, 不女气,只是安静的漂亮,就算遮住了大半脸依旧能让经过的路人回头看一眼。
“梁工。”
梁髓之在研究所算是评职称,因为这个专业只有他一人来了,所以职称升的也快。
很快就到了工程师。
梁髓之停下,回头看。
那人提着袋子,褐色的头发衬得小脸精致,跑着朝梁髓之笑:“梁工……”
“小张。”点头示意。
梁髓之放下旅行袋,手腕有点疼轻轻晃了晃。
小张是许薇到o星系后偶然看上工会会计的omega, 这次也跟着回来。
小张很有眼色,赶紧提起梁髓之旅行袋:“我帮你提吧, 梁工。”
从p星离开快七个月,十八岁多到现在十九岁多, 只有几个月就二十岁, 梁髓之年纪轻轻就成为工程师,十分让小张佩服,他平时就想多多接触一下梁工, 但是他好像有点疏远人,看着不像爱生气的,就是不太敢让人靠近。
梁髓之没有拒绝,因为小张出来是为了买婚纱回o星跟许薇结婚,研究所宿舍紧张,就让小张先跟他一起会学校住几天。
“谢谢你。”
梁髓之的声音总是客气的疏远。
小张就提着旅行袋走在梁髓之身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就到了p大,刚进学校就开始检查指纹跟芯片,小张年轻吐吐舌头小声:“梁工,好严格啊……”
检查的保安听见了,有点不高兴。
“w星最近流窜到这很多不法分子,p大是所有理工研究所人才的摇篮,校长前几天在家才被砍了两刀!检查也是为了大家好!”
保安一面说一面伸手粗鲁扯着梁髓之袖口。
小张鼓着腮帮子,挡在梁髓之面前。
“你轻点!”
保安又气了,蹬着胡子:“我说你们这些搞研究的人就是弱不禁风……”
梁髓之接过小张手里的旅行袋,望向保安:“请问检查好了吗?”
青年的丹狐眼过于冷清,保安楞了楞。
“哦,好了。”
梁髓之提着旅行袋朝宿舍楼走过去,步伐缓慢却温和,小张看了保安:“检查就检查,动作这么大,很难不让人怀疑你们才是危险人群!”
保安脸色不好:“唉你!”
小张提着行李赶紧追上梁髓之。
从校门口到宿舍不算太远,放下行李打开门,看见的确是乔小叶,学校这一年还是那个娇气的omega,带着粉色的头箍。
“啊!-------”
大叫一声,敷着面膜就抱上了开门的人。
“梁髓之!”乔小叶兴奋的嘴角面膜裂开,他一把扯开面膜:“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电话也打不通,人也联系不上!快一年了都要!!!”
自从七个月前帝都的那场警报,动荡的战争算是彻底打响。
乔小叶从家里逃出来赶到学校,没想到梁髓之被分走,他问系里的人一问三不知,又打不通梁髓之的电话,因为战争,因为罗京送的戒指,性格也变了不少。
烧了一壶水,梁髓之泡了带回来的奶粉。
他太瘦了,八个月左右,除了白毛衣显出的弧度,四肢依旧纤细。
拉开了抽屉,那个老旧的手机被他上锁留在了学校,披着毯子到阳台。
他小心的开机,像打开珍惜的宝盒。
他想,他大概是希望能看见什么的。
开机的页面停滞了几下,阳台上的风吹到衣领里,梁髓之裹紧毯子,手心还是温热的。
接着是一连串的震动。
塞满信箱的消息,点开。
最后一封是半个月前,她发的。
[安好。]
只是短短两个字,不进不退,没有打扰他。
每隔一周就会有一封,有的时候会提一些别的事,不由让他想起二十二岁的那段时间,她开始混迹商场,有的时候会挑些自己觉得烦的故事当笑话抱怨给他听。
那个时候他偷偷去学校,两个人都是独立的。
生活虽然平凡却也能品味出“幸福”两个字。
后来……
他成了一个情人,一个生了病的情人,大概是绷紧了神经,不像从前在意她的话,而产生了逃离的念头。
“喜欢”两个字像捆绑的笑话。
太轻。
“爱”又像无形的枷锁。
太重。
那个时候他是知道苏玫瑰跟段家的来往,段峤收购贫民窟后,利用苏珺跟苏玫瑰的间隙从中获利,越做越大。
段峤也成为背后真正掌权的人,可他的腺体是空的,一个没有腺体的omega连拥有入赘alpha,借口继承财产的资格都没有,没有腺体意味着孕育后代的可能性为零。
苏珺跟段家合作,苏玫瑰被打压的很死。
商场上尔虞我诈,就算有张娇帮助也极其艰难。
那天晚上,她抱着他。
他虽然在哭,但眼泪都被她舔干了。
她说:[你喜欢我,那都不能去。]
生活太平淡了,十几年如一日。
像个囚徒。
囚徒却不知道,画地为牢的人也将自己死死钉在原地。
风将人吹的鼻尖酸酸,梁髓之关上手机,拢了毛毯。
没再看下去。
宿舍楼下一棵年老茁壮的梧桐树,攀了枝头到了夏天绿色掩了一片。
像帝都一中后街的那条路,十六岁的年纪偷看的光影落在侧脸,那个时候的喜欢简单,是年少轻狂的靠近、是小心翼翼的触碰,是没有遗憾的曾经。
有的时候梁髓之在想,如果那天没捧着饭盒跟着苏玫瑰去后街,如果没执拗想谢谢她,如果没本能靠近、如果……
他靠着栏杆,将整个人蜷在毯子里。
“你什么都是对的,我就是不喜欢你跟隔壁化学实验室的omega说话,我们都要结婚了,你还骗我!”小张推开阳台的门,一面抹眼泪一面朝手机那边许薇喊。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张啜泣:“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我……我也、也不知道你压力这么大,你对我好,你要说出来,你不说如果我生气了说分手,你就真的跟我分手吗?”
两人又说了半天,小张好像被哄好了。
说着说着,鼻涕泡都破了。
靠着栏杆嘟囔:“嗯,那回去你要哄我,现在才没哄好呢……”
电话挂了之后才发现梁髓之站旁边,小张却不害羞。
哭丧着脸就道:“梁工……”
许薇在小张没分来之前,隔壁化学实验室的一个omega一直在追她,小张来了以后两人确定关系,表现上就没什么传闻,现在小张出来买婚纱,办公室一起工作的小姐妹跟他说,那个omega最近天天跟许薇一块食堂吃饭,小张气不过就打电话质问。
结果因为许薇跟小张的看好的那颗结婚戒指被买了,许薇想找那人要回来,才闹了这个乌龙。
梁髓之握着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刚化好的奶粉。
转头看向小张:“所以你想分手?”
小张摇头,睁大眼:“怎么会呢?我就是……”他说的着急后面低语。
“我就是生气……”
omega总算说出自己心里话。
热水的雾气落在鼻尖,梁髓之顿了顿。
“所以……你想她哄你?”
小张捣蒜一样点头:“当然!我又不是不喜欢她,而且她是为了我们结婚的戒指,不告诉我也是怕我担心、乱想,我只是心里不利索……”
“生气。”
小张撇撇嘴嘀咕:“我就说这次打报告申请,怎么就让我一个人出来……”
梁髓之摸摸小腹,额前有些长的浅乌色碎发拂到一旁。
眼下赤色泪痣衬得人多了点气色。
“如果你气的……不想见她……”
小张闻言,鼓起腮帮子:“那!那我肯定就是在气头上!我……我就是等着她哄我!我要是真的不喜欢她,才、才不会难过呢!”
小张青春年少,但是拎的很清。
梁髓之靠着栏杆,垂眸,重复了一遍小张刚刚的话:“等她……哄我……”
小张每太听清,问:“梁工,你说什么啊?”
梁髓之摇头,将杯子盖好:“没什么。”
“回去睡吧,你睡我那张床,我跟乔小叶睡。”
躺在床上的时候,灯都关了。
乔小叶转着黑噜噜的眼珠,翻了好几次身,最后跟梁髓之对视。
他从枕头地下掏出一枚戒指,小声道:“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连上将的伴侣都在守寡,我也要守寡了吗……”
梁髓之将粉色蕾丝边的被子折阻了中间的空气。
没说话。
乔小叶凑近,突然道:“你跟那个谁真的结束了?”
omega的丹狐眼敛了敛,安然自若:“哪个谁?”
乔小叶伸手到他肚子,轻轻摸了摸:“播种的人啊~”悄悄笑起来,原本有点难过的表情都消散了大半。
手被轻轻打开,梁髓之伸手自己护住肚子,翻了个身平躺:“我不知道……”双眼看着天花板。
上一次,这样躺在宿舍的床上。
还是……
标记那天。
她说:[不是两年。]
梁髓之瞳孔聚拢,手心攥紧……
所以,
是二十年。
[匹诺曹鼻子……很长……]
[嗯,骗你了。]
[我才不是傻子……你喜欢我,超级超级喜欢我……]
[所以……?]
[所以你骗我,我都原谅你了。]
后面种种的……小心翼翼……
他不再选择细想,阖眸只有想逃避的举动。
乔小叶托着下巴枕着,小声嘀咕:“你离开这段时间,整个星际都动荡,军舰每天一艘艘从头顶过,我有的时候真害怕会死……我都还没等到回来的人……”
“梁髓之,你说……人死了以后还有没有来生吗……?”
有没有?
梁髓之没回答,他手心一下又一下摸着小腹。
掌心似乎能感受到胎心,给自己带来安静的镇定感。
乔小叶盖着被子又窸窣动了一会,叹了口气。
“我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就在想男女主一定会幸福在一起,只要说清楚就好了,反正说清楚了在一起就算、不在一起就分手呗,大家潇潇洒洒的有必要折磨对方吗?”
乔小叶叹了口气,用被子蒙住自己。
鼻音带着哭声。
“可是……说清楚了,是不是意味着、没有纠缠了,如果我还喜欢,只是不知道怎么解决,只是……不想太清楚……”
这一晚,乔小叶哭到半夜都没睡。
梁髓之背过身,看着里墙上的阴影,咬紧了唇瓣。
大道上人影少了很多,因为是初夏的儿童节,街上来往的幼儿比起平时多了点。
p星来往排查也很森严,家长一放心咖啡馆都吹着卡通人物的气球。
角落坐了两人,跟这个咖啡馆格格不入。
贺国摩挲着手里的咖啡杯,一身昂贵的西装袖口轻轻别起,他的视线落在梁髓之身上,那双耷拉衰老的眼皮沉重又无力。
“这次见你,我想问你……”
大概是年纪大,自从段家破产,自从通过离婚抽丝剥茧离开,记忆力时长出现林桃的模样。
贺国扯了个苦涩的笑:“我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
咖啡屋里放着童真的歌曲,小孩在海洋球里玩得嬉戏大笑,梁髓之表情依旧没有波动,他眉眼平视:“今天是儿童节。”
贺国楞了楞。
只听见梁髓之接着道:“我拆开了外婆留下的信,是一个铁盒子,在帝都一中的老房子废墟里。”
“林桃给我了一句话……”他坦然看着贺国,只见这个中年男人一向泰然模样缓和下来,脸上竟然露出紧张……
贺国看着梁髓之,只听到梁髓之重复林桃最后留言:“抱歉,孩子,我爱你,可我更爱你的父亲。”
林桃不是为了他的钱,将刚刚出生的孩子丢入孤儿院只是因为……
因为,保护他在段家想得到的一切。
所以,从一开始,林桃的离开就是自愿的……
整个咖啡馆的喧闹都变得了安静,贺国的脸色唰一下苍白,有点无措,仿佛急了。
“孩子,战争快到这了,我想带你走,去避一避……”
梁髓之缓缓转头,视线被旁边玩闹海洋球的孩童。
声音清冽,慢条斯理的叙述:“我过的第一个儿童节在孤儿院,那里都是漂亮的孩子能得礼物,我吃不饱又瘦又小,看着黄蜡蜡营养不良,从记事开始就没得到过礼物。”
贺国脸色滞住,他记得每一次儿童节。
峤峤都是昂贵的酒店,比小人还高的蛋糕,漂亮的衣服……
“后来,被外婆接走。那一年10岁,外婆给我买了一个小书包,是蓝色的,上面还有一串数学公式,真好那天是儿童节,我收到了人生第一个礼物,我真的很开心……”
梁髓之手本能性摸了摸风衣遮挡下的腹部。
“外婆说,明年儿童节可以给我买一个小蛋糕,我那个时候就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到明年,我想尝一尝蛋糕的味道。”他说着视线落在两人桌上精致小蝶的抹茶慕斯,嘴角微微弯了弯。
“只是一个5星币的小蛋糕。”
他说着突然伸手用叉子,叉了小小一块,轻轻含在嘴里。
以为会甜,但是有点苦。
贺国心里仿佛被万千的愧疚袭击,他无力的嘴唇都苍白一片,想起了林桃刚刚怀孕的时候,两人躺在小小的出租屋,林桃摸着肚子笑:[孩子以后出生叫什么呢?我们的孩子一定是又漂亮又聪明……]
贺国温柔摸着林桃的脸:[叫……髓之……]
骨之你我。
这个孩子一开始,是他们骨血被赋予希望的。
后来,成了孤儿。
“我……”贺国开了开口,却被截断。
梁髓之表情轻描淡写,放下叉子:“后来外婆去世,我去上学,家里穷付不起学费,我也上不起学,十一岁的时候捡过垃圾,被学校老师找回去因为成绩好减免了学费,再后来到了十六岁勉强可以在餐馆端盘子,生活好了一些……”
贺国接话,手却在颤:“你后来去了帝都一中上学……?”
梁髓之点点头,这次视线却朝贺国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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