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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怪罪属下多言吗?”韦渊战战兢兢地说,“是属下不知分寸,您明明将陵阳王留在宫中审查,属下还……嫁祸?您不认为陵阳王与公子瑜有关?”
“朕对自己的毒有信心。”容璲语气笃定,“故意制造那个咬伤,想让朕怀疑容翊就是公子瑜,但公子瑜的手臂绝无救回的可能。”
韦渊亦步亦趋地跟在容璲身后,问道:“那明日属下该怎么问?”
“你想怎么问就怎么问。”容璲回头不轻不重地瞟过去,“审问还用朕一句句教你?那朕何不自己跟他秉烛夜谈。”
“呃,所以属下不解,您若是不怀疑陵阳王,为何不亲自问话。”韦渊惭愧低头。
“他跟朕可没什么好交情,与其拐弯抹角称雨道晴浪费时间,还不如朕唱白脸。”容璲嗤笑一声,“他对你心怀愧疚,而你再装作和他同一阵线,帮他洗清冤屈,他必定会说实话。”
韦渊听了之后,觉得容璲还不如不告诉他,届时在容翊面前也能更自然一点。
身后的窗户已经一片漆黑,容翊大概是睡了,韦渊深感容璲不愧是值得他追随的皇帝,既不冲动妄断,也不忽视秋毫,如此缜密沉稳,算无遗策,不偏不私,岂能不让人敬佩。
他刚在静夜里暗自感慨了一会儿,这时容璲忽然严肃道:“以朕的判断来看,傅公子的武功恐怕不在你之下,你们同在霜刃台效力,朕不拿你当外人,所以就明言在先,朕希望你们日后不要心存芥蒂,党同伐异,永远记住以朕的利益为先,而你也永远是朕亲自任命的霜刃台统领。”
韦渊:“……”
韦渊心说霜刃台平时一共几个人啊还能搞起党派吗。
韦渊再一想,总觉得这句式有些耳熟,颇像那些男人纳妾之前跟正妻的保证,结果最后大多食言而肥,然后他就被自己的类比震撼到了,一瞬间五雷轰顶。
韦渊反复斟酌后,吞吞吐吐地开口:“主上,属下是明理之人,统领之位有能者居之,霜刃台是为陛下办事,不是属下的私人兵器,属下也承认傅公子才华横溢……主上?”
容璲正在思考霜刃台迄今为止最欠缺的东西,一是处理情报迅速敏锐井井有条的文官,再就是灵活巧诈的拷问高手,在傅秋锋之前,霜刃台的暗杀缉捕几乎从未失手,但前两方面一直算是短板,不少杂务都要他亲自处理。
“嗯?才华横溢?”容璲听了个夸傅秋锋的尾巴,点点头,“你能正视傅公子的能力再好不过。”
韦渊:“……”
韦渊拱手道:“属下先回霜刃台了,您早点休息吧。”
近来天气越发炎热,清早时的阳光已经将地板烘烤上了热度,傅秋锋自沉睡中悠悠睁开眼睛,满是疲乏的动动胳膊伸了个懒腰,手抬到一半,扯动了背后伤口,僵硬地收回动作无声抽气。
约莫是听见了动静,傅秋锋正要撑起身子,暗一就从门外快步进来,站到了床前,冷着脸静立不动。
傅秋锋维持着单手撑床的姿势,僵持半晌,问道:“有何要事?”
“微臣奉命伺候公子。”暗一规规矩矩地说。
“然后呢?”傅秋锋等他搭把手扶自己起来。
暗一低头道:“微臣愚钝,请您吩咐。”
傅秋锋沉叹一声,挥挥手指:“没有眼力见不适合伺候人,小圆子呢。”
暗一似乎有点失落:“他天亮前才睡,身体撑不住。”
“都辛苦了。”傅秋锋哑着嗓子靠在被上,只好支使暗一,“帮我倒杯水,对了,霜刃台那边忙得过来吗?陛下也没有空闲吧,我这点外伤不碍事,反正是休息,不如去霜刃台处理点文书……嘶!”
傅秋锋边说边接过水杯,手臂从未如此沉重,差点松手摔了杯子,几滴有些温热的水溅了出来,顺着清瘦的腕骨滑入了袖口,洒进被面。暗一稍显无措,左思右想,拿来一个毛巾,铺在了傅秋锋盖住腿的薄被上。
傅秋锋不禁无语,瞬间有种他已经终身残疾生活不能自理的感觉,他默默喝完了一杯水,把杯还给暗一,由衷道:“我稍作调息就好,你还是去霜刃台吧。”
“昨夜陛下已经将微臣送给公子。”暗一在床侧单膝跪下,“无论是兰心阁还是霜刃台,微臣都只跟着公子,听公子的命令。”
傅秋锋一时大脑发胀,懒洋洋地倚着软被,望着床顶,语重心长地告诫道:“霜刃台是大奕朝廷设立的正规衙署,不是什么青楼黑市,五品的暗卫大臣哪能送来送去,不过是职位调派罢了,你仍是你,大家都是为陛下办事,赶紧起来。”
暗一攥了攥衣摆站起来,有些犹豫不决。
“有话就说。”傅秋锋道。
“如果……”暗一期期艾艾地说,“微臣是说如果,您以后遇到其他主子,如果那人也对您很好,您还会为他效力,豁命救他吗?”
傅秋锋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他心想自己应该有资格答,他跟过不只一任皇帝,只有容璲,救容璲是出于他的本心,而不只是暗卫的职责。
“如果那时我仍是暗卫,保护主子就是暗卫的职责。”傅秋锋轻声道,“只要那是一个值得为之付出的主子,不过我想,没有比陛下更值得付出的人了,他不仅仅是陛下,更是我认定的知己好友。”
暗一对这个说法感到惊异,沉默良久,直到傅秋锋投去好奇的目光,才垂首解释自己只是随便问问。
“会随便问问,真不像你啊。”
容璲不知在门边待了多久,嘴角遮不住笑意,进来调侃了暗一一句,打量着傅秋锋,见他脸色有所好转,终于放心下来。
“微臣参见陛下。”傅秋锋刹那间也有点心虚,眼神闪烁几次,认真地拱手行礼。
暗一正要跪下,容璲一甩袖,吩咐道:“去霜刃台做事。”
傅秋锋尽量直起身子,悄悄端详了一下容璲,一身玄黑朝服,长发高高挽起,多了几分利落英武,他猜测容璲大概是要上朝了,在他这待不了多久。
“陛下,您朝政繁忙,还是尽量抽时间休息,臣已无大碍,您不用总来看臣。”傅秋锋劝道。
“朕可不是来看你。”容璲穿着身板正的朝服,在久违的禁锢感中不自在地靠在了床柱上,“别忘了你的承诺。”
傅秋锋低头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容璲这么快就追问,他没来得及做多少心理建设,踌躇着深呼吸几次,终于开口,委婉地问道:“陛下,您相信鬼神之说吗?或者其他超乎人力之外的力量。”
容璲慢慢蹙起眉,嘴角向一侧短暂地扬了下,然后干巴巴地笑道:“哈,鬼神之说?你信吗?朕可不信,就算有神仙妖鬼,这些东西高高在上冷漠注视着人世煎熬,不对任何人有所偏爱,不回应任何人绝望时的祈求,那朕凭什么要相信他?笑话!至于什么超乎人力,如果有某些力量是人所不及,那就想方设法去触及,朕不信这套,所以你也别想用玄之又玄的东西糊弄朕。”
傅秋锋不禁百味陈杂,他一边感叹容璲的傲慢和坚定,一边头疼他到底要怎么坦白才能不像在糊弄容璲。
死而复生借尸还魂易世重来,还能带本书带上武学内力,这容璲不得当场气的给他打回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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