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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许卿）

5.

小骗子浑浑噩噩地行了一段路，抬头发现自己站在当铺门口，隔着布料，小骗子用指腹轻轻摩挲翡翠镯子，徘徊半晌，方才走进去。

把镯子当了以后，小骗子又在镇子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好几圈，接近傍晚时分，他觉得有些饿了，摸了摸衣兜，摸到那枚鸡蛋，坐在一棵大树底下，足足发了一炷香的呆，之后揣着那枚鸡蛋折返回姚大娘那儿。

小骗子撒谎道大瞎子碰上了同窗，对方请他喝茶，说“我不爱喝那劳什子的苦茶”，说“我难得出门，想四处多走走”，姚大娘信以为真，十分热情地招呼小骗子坐下歇会儿。

与姚大娘东拉西扯地聊了会儿，小骗子把话题引到大瞎子身上，问当年是怎么回事。大娘拉着他坐到一旁的矮凳上，解释说她丈夫当年得了个十分罕见的病，严重非常，若不是关先生妙手回春治好了他老伴儿，如今怕是过不上这般安稳日子。

“不仅如此，”姚大娘说，“关大夫给我丈夫治病，可是分文未取啊！”大娘红着眼眶，拍拍小骗子的手，道：“关大夫是个好男人，你嫁给他，也是你的福份，日后尽管享福便是。”

小骗子嗯嗯啊啊地应付，没呆太久，和大娘道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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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骗子在街边坐到脚麻了才起身，望了一眼四周，入目皆是陌生。人和物，与他都无干系。

小骗子忽然生出了些不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的茫然无措感。而后，开始想念大瞎子温柔的笑，暖和的手，和明亮的小破屋子。

“看一眼，我就看一眼”小骗子自说自话道，脚不听使唤地往河那边走。他一边走一边想，这么晚了，大瞎子肯定已经回家了，转头又暗暗期待，想大瞎子可能没走。

他看不见，没人带他他走不了。小骗子想。

大瞎子拿着一串糖葫芦站在河岸边，几个小孩围着他，翻来覆去地唱“关家的赖蛤蟆，没钱眼又瞎，娶了个俏媳妇俊又俏，他也看不见啊看——不——见！”

好似孩童们唱的人和他没关系，大瞎子面色平静地站在那儿，丝毫未见愠怒之色。

小骗子正准备上前，不知哪个孩子扔了块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大瞎子的额角处。

小骗子又心疼又生气，起势要冲过去骂人，一道女声传过来“干嘛呀你们，哪个教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女子十七八岁模样，生的清秀动人，性子倒是泼辣得很，叉着腰将小孩子们挨个骂了一通，骂舒坦了才停下来，取了贴身手帕给大瞎子擦血迹。

小骗子听不大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大瞎子的神情十分温柔。

小骗子的心，瞬间酸涩起来。

小骗子正腹诽自己伤心个屁，便听见女子拔高的声音：“都是些没教养的野孩子！”卷了衣袖，作势要去收拾一帮野孩子。大瞎子立刻拉住她，安抚地笑笑，说“无碍的。”

一个假小子偏头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问：“你就是他媳妇儿吗？”

年轻女子闻言挑了挑眉，“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啊。”

假小子半天说不上话来，气鼓鼓地说“你比他还瞎”跑走了。

孩子们都散了，大瞎子和女子便在原地聊了起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大瞎子模样很是无可奈何，将女子的手帕收进了衣兜，碰了碰女子的头。

“天下乌鸦一般黑！”小骗子恨恨地跺了跺脚，“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不过最后，小骗子还是没走成——他返回当铺，多花了两块大洋，把那镯子又给赎了回来。

虽然不甘心，但大瞎子可以遇到真正的女子，与她成婚生子，白头偕老，小骗子替他开心。他想，谢氏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安慰。

再往回走，已是酉时，在外撒野的小孩们纷纷往家跑，跑着跑着打闹起来，没多久便真的打了起来，而后被来接人的父母训了一顿，揪着耳朵回家。

小骗子的坏心情被冲去了少许，这时，他听见有人喊“快来人呐！瞎子掉河里了！！！”

小骗子脑袋“轰”地空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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