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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过去这么多年,?大家早就已经从过往中走了出来。
纪柠用力地笑了笑,跟着王泉哈哈哈,王泉话里话外都是“你过得肯定很好啊光鲜亮丽的,?小时候的事情那就不要计较了嘛”,
反正也没耽误你长大后明艳动人。
是啊,是瘦了,?也漂亮了,?也有大把大把的人追。
纪柠眼睛生疼,似乎有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刺痛了的她的眼/角/膜。王泉说的头头是道,?一口一个老同学的,时间过了五点一刻,王泉看着表,?哎哟哎哟得去接孩子了。
“那以后我们回头找时间聚一聚?”王泉提起包,?往门口走。
纪柠跟着推开门,果然外面起风了,这两年北方的雾霾真的越来越沿着,夏天海雾冬天霾的,?一眼望不到蓝蓝的天空。
她站在风中,任凭风把她的头发吹散,她看到曾经娇娇身材的女孩变成了臃肿的大妈,骑着摩托车,牵起下了幼儿园女儿的手,?让女儿给她说拜拜。
“再见~大姐姐~”
“这孩子!”王泉有些恼怒,拍着小姑娘的屁股,不好意思跟纪柠道,“还大姐姐,?差辈分啦!”
“就是大姐姐!”王泉的女儿嘟起嘴,对着纪柠甜甜笑道,“大姐姐长得漂亮!”
“……”
纪柠想起来,初二那年,班里参加合唱比赛,唱的《我的中国心》。伴奏是用的钢琴,纪柠那时候还在学钢琴,钢琴老师可喜欢她了。
班主任希望钢琴由班上的同学来伴奏,当时班里学钢琴的不是很多,根本没有举手的。纪柠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堪堪举起胖胖的胳膊。
全班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纪柠举完了,班主任又问了两边,当就要敲下纪柠上台时,坐在后面的一个长得小巧伶仃的女生突然也跟着举了手。
那个女生,是王泉的同桌,在班里呼风唤雨。
其实那个女生学钢琴也没几年,技术根本不过关。班主任让她俩回家准备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让音乐老师来决定何去何从。
女生心知肚明,自己绝对比不过学了八年钢琴的纪柠。
在往后的七天里,班上的同学突然就对纪柠态度好了很多。
怎么个好法呢?
一个个来到她座位前,
恭恭敬敬的,求她。
“纪柠,你能不能不要去弹钢琴。”
“求你啦!”
“你上台,我们班的脸都会给丢尽的!”
“……”
那些人里,就有女生的同桌王泉,用最真挚的表情,对她鞠着躬,
让她行行好,不要给班级丢脸。
你说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多么难听的字眼,甚至表情都是那么诚恳。
纪柠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她太胖啦!上台真的会给班里丢尽颜面的!
……
纪柠弯下腰来,摸摸那小姑娘的头发。
“谢谢你。”
过去骂过她的人,变胖了,道歉了,问她能不能释怀。
因为真的真的已经过去很多年,
那个时候,也是年少无知。
所以你没必要记恨的,
你看,大家都没有活在过去。
所以你也不应该继续憎恨着过去,应该光鲜亮丽地活着了吧!
王泉骑着车,带着女儿走了。纪柠一个人坐在大学城的公交站下,白茫茫的天空,转瞬间就染上一层灰蒙蒙的黄。纪柠抬起头,看着被淹没在昏沉后的日光,
大概是要下雪了。
下雪天什么的真的很烦人,纪柠缩了缩脑袋,7路车慢慢悠悠驶入车站,车上的人也很多,大妈大叔都在买年货。
胸口沉闷,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在用力撕扯。
纪柠回到自己的公寓,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徐听眠的微信头像一跳动,给她发了一张图片,上面是他定好的返回高铁票。
【嗯。】她有气无力地给他回复了一句。
隔着网线,遥远的几百公里,似乎安慰人的话也都被冲淡了不少。总是感觉哪里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崩塌。
不要想了!
纪柠一个跳从床上翻起身,晚上还要去爸爸妈妈那里蹭饭。
黑鸟湾一到冬天,住户们就冷清了不少。纪柠刚走到他们家所在的楼栋拐角处,突然看到院子外面,停着一辆加长版漆黑的车。
这个小区的楼都是六层,但每两层属于一个居户。纪柠她爸妈买的是他们那一栋楼的最下面两层,外面还带了一个院子。
所以这辆加长版黑车,应该算是停在她家门口。
纪柠好奇地打量了几眼那一看就很昂贵的车,车牌号都是大号开头。看样子这车主身份不禁富而且贵。她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家里怎么会来这种大富大贵的人呢?
难不成是她爹发财了?
发财好啊,发财她立刻连研究生都不上了,滚回家来蹭吃蹭喝混沌等死!
纪柠像小时候那样,刷开防盗门,穿过院子就往一楼跑,咚咚咚敲着大门。
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她边脱大衣边问妈妈,
“谁来咱们家了呀——”
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影。
高雅,富态。
似乎岁月,从来就没在这人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纪柠手中提着的塑料袋,
却一下子,
砸了下来。
里面西红柿还有土豆,一个个、骨碌骨碌,滚落向前方。
……
……
……
这么些年过去,徐夫人仿佛一直就是这个模样,
穿着贴身旗袍,头发梳成民国时期名媛太太们最流行的款式,
就连捏着茶杯的手指,都很有说法地戴着一颗颗漂亮的珠宝。
徐夫人优雅地放下茶杯,抬起头来,见到是纪柠,微笑地对她打了个招呼,
“你好纪柠。”
“还记得我吗?”
“我是徐听眠的妈妈。”
“……”
徐听眠他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家里,纪柠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的大脑在看到这个让她做了十年噩梦的女人那一瞬间,
轰然炸开了花。
整个人直接麻木,手里的袋子砸在脚上,里面还有一瓶酱油两瓶醋,
她却浑然不觉。
纪父坐在正对门的沙发中,脸色也是很不好。纪母给纪柠拿过衣服,似乎是叹着气,转身往厨房走去。
“柠柠,”父亲喊她,“过来坐坐。”
“坐坐”就是指有事要说。
纪柠木讷的将那些酱油醋啊收拾进袋子里,去厨房给纪母,她似乎什么话都问不出来,纪母看着脸色发白的女儿,想起以前发生的事情,她有些心疼地揉揉女儿的肩膀,
“别怕,徐阿姨这次是来说说你和小徐的事情。”
“没有以前那么不好了。”
徐太太面前的茶水再次被斟满,纪柠坐下来时,她抬着头,笑吟吟打量着纪柠。
“阿姨好。”纪柠礼貌地跟她打招呼。
“今天我来,主要是想跟你父亲谈一谈你和听眠的问题。”
徐太太优雅地说着,丝毫不乱神色。
其实这件事到了十年后再提起来,也是挺可笑的,十年前也如同这般,坐在盛路的办公室里,徐太太趾高气扬,用最温柔的态度,说出最诛心的话。
说纪柠配不上她家儿子,
还把初中时,纪柠是人笑柄的过往拉出来,鞭笞她的尊严。
那可能是一个母亲为了自己儿子的未来,在愤怒之下才说出来的不堪之言,
或许她也不是那么有心的。
可是,
那个时候,
纪柠不正常。
她的精神状况,处于崩溃边缘。
她知道自己不该那么恨徐阿姨,因为徐阿姨的那番话,也没有多么多么难听,比起来过去在初中里那些同学说的话来,真的真的已经很温柔了。况且当一个母亲听说自己的儿子在高二最关键时期被同班女生勾引,哪一个做妈妈的能容忍?
但徐夫人那番讽刺,恰好就卡在纪柠濒临崩溃的节骨眼上,
成了压倒纪柠最后的一根稻草。
她记了这么多年,时不时半夜做噩梦,梦见所有人都在嘲笑她都在挖苦她,她再也平衡不了情绪,节食减肥后的反噬将她整个人吞没,每天睁开眼睛都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还要活着。
到后来,连书都看不进去了,伴随的是父母的不理解、班主任的着急,还有曾经爱慕徐听眠、极度她的女生们的幸灾乐祸。
……
纪父没开口,眉头皱成“川”字,纪柠用手指甲抠着裤子上的毛线球,低声说道,
“阿姨,我没再跟您儿子死缠烂打,您要是还不同意,您可以直接来找我,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还来打扰我父母……”
“不是的。”
徐夫人却突然打断她。
她们两个人坐的很近,徐夫人微微俯身,用那只保养的相当好的手,轻轻拉起纪柠的指尖,
靠近时,乌黑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香水气息。
“纪柠,你不要老是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
“阿姨这次来,是想跟你说,阿姨现在很赞同你和听眠在一起。”
“听眠的爸爸也很同意,我们也都听听眠说了,他说他很爱你,这十年的时间里,他对你的念念不忘,我们也都看在眼中。其实现在想想,当初那么拆散你们两个人,也是我们做家长的太着急了。”
“纪柠,你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吗?我们就听眠这么一个儿子,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有个好未来,你和听眠两个人在高二那么关键的时刻谈恋爱,风声里传的还都是你去追的听眠……做家长的急啊!”
“阿姨当年说了很过分的话,阿姨跟你道歉。听眠这些年过的也很不好,你这孩子太实诚,说不告诉听眠当年我来找过你,就真的没告诉。这么些年了,阿姨每次看到听眠车上依旧挂着当年你给他的那个柠檬小皮筋,就知道他还没有忘记你。其实阿姨很多次也想跟听眠坦白当时我来找过你才让你痛下决心跟他分手的,你甩掉他这件事对他的伤害太大了……可,做母亲的,还是害怕自己的儿子会恨自己,听眠这孩子闷葫芦,有什么事也不愿意说出口,恨一个人藏在心里恨,会恨很多年……”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纪,你不要再怪阿姨了,理解理解阿姨当年为人母的心境,好吗?”
……
如果说下午王泉的那番话,将纪柠的一半边大脑给炸开了花,
那么现在徐夫人的这通诚恳,
直接让纪柠脑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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