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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金头七晚上那天, 他本来已经有些好转。何采薇见状便把仅剩的一个牛肉罐头拿出来,托人煮了点肉粥想给他喂进去,也算是补充营养。可沈云波看见粥里有肉, 还没有喝一口就立刻感到胃里阵阵恶心,最后吐了何采薇一身, 此后病情更加严重。
赤脚大夫来过了, 县城医院也去过了, 但就是不见好。渐渐的村里便开始有人传言,说王金金的死怕是和沈云波有关,现在是冤魂回来要索命。
但现在是新社会, 陈东方自然不能让这种思想荼毒大家的思想,几番勒令以后大家才逐渐闭嘴。
又过了半个多月,沈云波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下去,整日里都浑浑噩噩。陈东方思来想去,最终给他的家里人写了信。
沈云波父母赶来那天恰好是王金金的五七。
余冰穿着呢子大衣高跟鞋,头发烫成小卷,仔细打量了一番开拖拉机的苏玉霜, 才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乡下的路不好走,拖拉机一路颠簸。
“要我说就是你们村里的妖风邪气把我的波儿害病了。”余冰用一条手帕掩着鼻子, 端坐在车厢里。她眼线画得极重,脸也涂得雪白, 在昏暗的车厢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你少说几句吧。”
沈博眉头紧锁。他的波儿本来有着大好前途, 念完大学就直接去机关里当实习生,熬上一年半载就能转正,日后升官不是问题。他本来都已经安排好了。但谁想到他竟然为了何采薇一路跟到乡下。
除此之外, 家里也是各种不顺。首先是他的工作,他本来有一个升迁的机会,但因为几个月前沈云波和他同学在国营饭店的事给搞没了。
后来他左右活动关系,想让儿子下乡去个好地方,但那人却死活不敢收钱。
再后来他继续活动关系,请领导吃饭,想再争取一下今年的评奖,但依旧是泥牛入海。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的呢?
大概就是从国营饭店那次开始。
但那次云波只是被同学牵连,不过是被口头教育几句,连档案都没有留,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端?
下了拖拉机,沈博和余冰直奔知青大院,看见沈云波以后余冰的眼泪立马掉下来,哭着要带他回城。
沈博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波儿这次生病未必不是件好事
乡下和县城医疗条件差,等回去省城这病自然也就好了。是以他根本没把沈云波的病放在心上。
陈东方本来还担心沈家人也和王家父子一样要闹事,但沈博却彬彬有礼,余冰也只是抱着沈云波哭,抽空用家乡话骂几句人,倒也没折腾出什么名堂。
但陈东方对着沈博却还是忍不住想起来前几天和陆如音新学的一个成语:衣冠禽兽。
“沈禽……咳!沈先生。”陈东方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咱们进去谈吧。”
沈博推了下眼镜,十分儒雅地点了点头。
令人意外的是,两人聊得竟然还算合拍。
沈博想带沈云波回城看病,恰好陈东方也不想让他继续留在这里。毕竟自从沈云波和何采薇来到乡下,两人都是干啥啥不行,惹是生非第一名,而且还以一己之力拖垮整个生产队的工作进度。
陈东方早就想把这两尊大佛送走了。
两人谈得还算愉快,又具体商量了一下时间和回城证明的问题。因为沈云波是生病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人可以提前回去,剩下的证明会陆续开出来。
起初有些知青还挺羡慕,觉得沈云波下乡没多久就回城了。但又一想到他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就又觉得沈博对于省城有些盲目自信。沈云波那样子分明已经是濒临大限,能不能熬过回省城的这段路都是两说。
回城,不过是让他别像王金金一样死在异乡而已。
陆如音从田里回来的时候看见余冰正在厨房里想要熬粥,但她没用过村里的灶台,搞得一身灰不说还差点又把厨房点燃。
陆如音赶紧上去把火灭了。她厨房里还腌着白菜呢!可别烤熟了。
“你是陆家丫头?”虽然是个问句,但余冰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毕竟儿子早些年对陆如音多么着迷只有她这个当娘的知道,所以她对陆如音这张脸再熟悉不过,而且也十分不喜。
虽说这几年儿子已经和何采薇好在一起了,而且至少面上与陆如音还挺不对付,但余冰就是忍不住想拿出点婆婆的范儿来。
她“哼”了一声,把锅勺扔在灶台上,用真丝帕子擦了擦手:“小陆,你熬点粥送到云波屋里,记得熬软烂点,再放点肉松。”
“卧槽。”
陆如音没忍住骂了句脏话,你这给谁拿婆婆款儿呢,坐拖拉机颠傻了吧。
“你说什么?”
余冰柳眉倒竖,她刚刚听见什么了?陆家那丫头一向以清高自持,居然骂脏话了?
“我说,”陆如音笑了笑,“熬粥可以,但你得给钱。”
她扳着手指头算:“你锅里的大米是我们知青大院准备过年吃的,但现在被你糟蹋了,所以要先赔偿。我看着锅好像也被你弄坏了,补锅也要钱,这钱肯定还是你来出,我说的不过分吧?”
余冰有点头晕,陆家可比他们家有钱多了,怎么陆如音今天好像掉钱眼了似的?
如音才不理她,继续认真算钱:“这些天沈云波生病没有下地干活,所以就等于白吃生产队的粮食,但毕竟他生病了嘛,所以这点粮食钱我们就不和你计较了。你看我们红太阳生产队是不是特别温暖特别有人情味?”
余冰继续头晕。什么?陆如音刚刚是不是在骂她白痴?
“还有你刚刚说熬粥,大米粥有大米粥的价钱,小米粥有小米粥的价钱,你看你要哪种?还有,别忘了除了钱以外还要给粮票。至于肉松我们没有,不过难道你还不知道沈云波已经不能吃荤腥了吗?”
“谁说我家波儿不能吃荤腥了?”余冰扶了扶额头,想不通她儿子以前究竟看上陆如音什么。
“不信你自己去问。”陆如音耸耸肩,“但你得先把糟蹋了大米钱给我。”
余冰气了个倒仰,脸色铁青,比起沈云波来也是有之过而无不及,她哆哆嗦嗦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数出几块钱。
陆如音在旁边提醒:“还有粮票。”
余冰:“……”她也想骂脏话。
陆如音把收来的钱和票放在知青班班费箱子里,想着过年时候买点大米给大家蒸二米饭吃。
说来也奇怪,自打沈云波生病以后便再也见不得荤腥。别说吃,就是看见也要恶心干呕。
村里老人说这是因为他看见死人以后被吓得。但陆如音仔细回忆一番,并不记得那天在柴房周围看见过沈云波的身影。就连下葬那天他都来得很晚。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王金金出事那天早上的记忆不但没有模糊,反而愈发清晰起来。
沈云波从那天早上出事以前就不对劲!
刘娟这时恰好从山上回来,递给如音一篮子蘑菇,今天天气又冷,于是两人便商量熬上一锅浓浓的蘑菇汤,给大家去去寒气。
山上的蘑菇野生纯天然,只要简单清洗即可。
“唉?这是什么?”
陆如音从篮子里捏出一个白色的圆形小纸片,拿近了才发现竟然是枚纸钱。
“哎呀!怎么还剩一张在篮子里,真晦气!”刘娟连忙打掉如音手里的纸钱,然后用火钳把掉在地上的纸钱夹起来扔进灶台里。
因为刚才和湿漉漉的蘑菇放在一起,纸钱也沾了水,掉进灶台里卷出一条薄薄的火舌。
“真是喝口凉水也塞牙。”刘娟骂道,“这王知青活着天天作妖死了也不肯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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