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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残局

“爸爸，我回来了……”

穆沐这样开口的时候，并不敢去直视对面那个坐在轮椅里的人，一只手握着门把，另一只更是不自觉就去揪紧裤缝。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男人的头发已经全部变成花白的颜色，添了更多皱纹的脸上神情冷漠，连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都满是阴鸷。

像是瑟缩了一下，少年才慢慢松开紧握的金属把手，迈过脚下那只玻璃杯的残骸，轻轻将门关上了……

仇搏天这才从黑暗里走出来，靠近那扇陈旧的铁窗，透过玻璃和半挡着的窗帘看清楚屋子里大部分模样——

少年匆匆脱掉那件灰色的棉服挂在门口墙面的钉子上，然后挽了挽明显不算合身的米色毛线衣的袖子，立刻又拿起门边的扫帚打扫那一地的狼藉。

原本皙白的手臂上带着青紫和淤痕，即便屋子里灯光昏黄，却还是醒目得很，仇搏天这一次没有蹙眉，只是眸光闪动了一瞬。

穆沐仔仔细细将地面上所有的玻璃碎片和其他那些破损的小摆件都扫进撮子里，确保不会留下任何可能导致父亲受伤的隐患，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往角落里的料理台前去。

打开狭小的橱柜翻出米袋，少年舀了一碗米之后停顿了下，又将其中一半倒回米袋里……

侧对着自己的那个人在简陋的灶台边忙碌，握着勺子搅动锅里的粥水，蒸腾出来的热气模糊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和纤长睫毛下眸子里的颜色，却没能遮挡住宽大毛线衣里更加单薄消瘦了些的身体……

仇搏天默默在窗外立着，雕塑一样，黑色大衣能更好的让他隐藏在夜色中，只是肩头已经落满了雪花。

整个屋子也不足三四十平的模样，里面的家具和陈设都已经十分破旧，也不知道究竟是被多少租客用过，满满都是年代感。

除了之前地上的狼藉，整个房间还算干净整洁，床头柜上几瓶药片，都是少年刚刚从地上拾起重新摆放上去的，看似能睡两个人的床上只有一只枕头和一条棉被，另一床薄毯却放在那张不足半米宽的布艺沙发上……

无法去想象对方究竟是在那里睡了多少个夜晚，男人的眸色已经是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穆沐不知道自己正被人审视着，将熬好的白粥盛在碗里用调羹搅动了几下，这才端到穆原野的面前。

“爸爸……您吃些东西吧，之后还要吃药……”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话，穆沐望向男人的眸子里都带着一丝忐忑，“医生嘱咐过，如果按时吃药您的病情就会好得快一些……”

穆原野从对方走进来就没开过口，冷漠的看着他忙前忙后地收拾‘残局’，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等少年端着粥碗走到跟前俯下身体这样开口劝慰的时候，唇角才带出抹残酷的笑容。

一把就将儿子手里的碗拂落下去，男人不理会那些粥水是如何溅上他的鞋面和裤角，也忽略过对方明显又苍白了一些的脸色和惊慌起来的瞳眸，只一心想要发泄心里所有的不满和怨恨，有更像是十分期待看到对方此刻的模样，就连脸上的那丝笑容都透出狰狞来。

穆沐却是僵硬着空了的手指，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眨眼，然后将那些痛楚都掩藏起来，默默捡起破碎了的瓷碗，转回身去重新取了只碗继续盛粥。

努力想要将碗端平稳，穆沐的手指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着，轻轻吸了口气，他走到男人面前跪下身子，语气里多了祈求的味道：“爸爸……”

‘啪——’

回给自己的只有一记耳光，那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听起来异常清脆。

整张脸都被打得偏到一边，穆沐吞咽了一下，将嘴里泛起的血腥咽进肚子里，再转回脸来时声音里终于是带了哽咽：“求求您父亲……不要这样……”

“呵，你怎么不让我直接就那么死了？”

男人冷笑了一声终于开了口，虽然吐字不算太清楚，语气却是阴鸷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恨。

身体摇晃了下，碗里的热粥就洒落出来一些落在手指间，而穆沐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又或者这一点点痛完全不能与心口深处传来的相比较。

原本清澈的眸光都暗淡了，穆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还是有泪水滑落下来，“不要这样……求求您了……”

“沐沐知道错了……爸爸……就算您不肯原谅我，也要把药吃了可以吗？”

继续哀求着，少年任凭自己的泪水一颗颗掉落下去，“要好起来……您一定能好起来的！只要您好了……怎么样都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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