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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父亲的这一决定, 姬嫣感到极是意外,虽然这几年兄长接手了玄甲军以后,一直以来都是军中的一把手, 主外战也未尝败北,如父亲所言,他将来驰骋的疆场更为广阔, 本不受姬氏一门所拘束,加上兄长天然随性洒脱,的确不是继任族长的最佳人选,但姬嫣一度以为, 父亲会在庶房同辈的兄弟当中择选德才兼备的继承人,而轮不到她。
但这一次姬昶话里的态度则非常明确:“呦呦,只有你来担任姬氏下一任的族长,我才可以放心。”
姬嫣仍处于震惊当中:“父亲……”
姬昶道:“其实自我入金陵为官以来, 虽担着姬氏族长之名, 却不过虚衔一个, 致使我不得不嫁给河东姬氏的权利放给姬昃。这才导致了后来姬昃险些做空后方的情况。这几年,全仰赖你的母亲, 收拾姬昃,整顿河东姬氏, 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是你的母亲,让宗伯看到了女人打理族中事务的能力, 与其将族长的位置交给一个无才无德有害于家族千年清誉和传承的男人, 倒不如一个有才干有抱负高瞻远瞩的女人。呦呦,我已经这件事报于宗祠,他们虽没立即应许,却也没直言反对, 给了你三年的考察期限,如果三年内你能通过他们的难题,就可以胜任族长一位,但为父今天要问你,这个位置,你愿意拿么。”
父亲的话,令姬嫣陷入了沉思。姬嫣知道,如果她不接受,那么他们这嫡系一脉,很有可能便会就此终止,这绝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
姬嫣点头:“父亲,女儿愿意。”
姬昶展颜,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加压:“考核的内容,为父会让人来教你。你的母亲就是精于此道的,她也会帮助你。呦呦,你从没让我们失望过。”
姬嫣一直惭愧,自己多年来婚姻不顺,让父母操碎了心,但父亲的这句话,还有他对自己沉重的嘱托,无疑是对自己最大的鼓舞,她不再有片刻彷徨,“是!”
她不但要将名字挂入姬氏族谱,还要拿起这族长之位,做千古以来姬家的第一位女族长。
过去,姬嫣为父兄举荐了几名人才,这几个人现今都已经在各自的领域风生水起,前不久,李昧已经提拔入御史台,荣升四品,他善策论,学富五车,精通诸子百家学说。姬嫣知道,他当初落榜,最大的愿意便是因为所学驳杂,在他的文章里难□□露出对墨子以及老庄学说的一些向往,在当今之世难以融入。但这些智慧,运用到管理家族上边却并无不可,姬嫣的第一位老师,就是这位终日里板着一张脸的李御史。
数年前,在馆舍当中与萧云回琴箫相和的奇人,便是面前这位不苟言笑的李大人,谁知他箫声清逸,为人却严肃得很,常操着一杆戒尺,在训练姬嫣的策论时,将她的手掌打得像猪蹄一样红肿,每每林夫人心疼万分,好几次说要换了他,不过最终阻拦她的却是姬嫣。
虽然挨了无数打,但她进步神速,绝对是李昧的功劳。
“这李玄幽真是!回头我定换了他手里的戒尺,哪能这样打一个女儿家。”林夫人退而求其次,只说将李昧手里的戒尺换成软条,这样少些疼痛。
替姬嫣上完伤药,林夫人轻声道:“我和你爹本来只想你安安逸逸地嫁一个人,当一世寻常小娘子,谁知事与愿违……到如今倒给你这么大的压力。”
随李昧学习策论也就罢了,她还有一大堆要学的,但是看账本这条就有许多门道,姬嫣常常是宵衣旰食地学,足不下楼目不窥园。
姬嫣微微一笑,摇头。
“不,母亲,呦呦觉得今日很好,特别好,或许早就该这样了。我突然想到,如果我能成功,为女子们开一条先河,那么是不是以后大家就会凭能力论长短,让那些志不在闺阁的女孩子有机会像我一样学到这么多有用的东西,不仅是成为一家之主,甚至能够出将入相呢!”
林夫人一愣,继而拍拍她的额头,笑骂道:“傻孩子!哪有那么容易!”
“万事起头难,地上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路走的。路是自己蹚出来的。”姬嫣很笃定。
其实只要她能想得开,林夫人也不说什么了,她叹道:“呦呦,前太子……是为你而死,娘知道你的个性,这样的深情,你心里定然难过,母亲不说,是怕触你伤心的事,可是,我也害怕你一直闷在心里头,你实话对娘说说,你心里的感觉?”
姬嫣的双脚轻轻点地,眉眼微垂,“我已经放心里锁起来了。”
林夫人诧异,只见女儿微微一笑,像是释然了:“以前我总觉得他对不起我,其实,他不欠我的。娘,女儿曾经真的,很喜欢他,这辈子从没像喜欢他一样,喜欢过别的男人,他是伤害了我,但也教会了我,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命如浮游朝生夕死,选择自己最想得到的,好好珍惜就足够了。女儿以前看不清自己的目标,以为随波逐流,和大家一样地尽一个女子的本分,就会幸福了,就像平英郡主说得那样,一个女人一生终究要托付给一个男人。但是我试过了,不行,我不快乐。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快乐,和云回在一起也没有快乐,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只是在迎合于人,没有能够做真正的自己,就像一条船驾驶在海面上,四处茫茫,不知道往哪里靠岸。直到现在,跟着李先生读了这么多文章,以往的困惑也迎刃而解,茅塞顿开,原来天地这般广阔,若没有情爱,也还有那么多的事等待着我去做,我突然找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我现在的念头,就是做好姬氏的族长,既能让父母能够无忧,也能让兄长能够放心施展他的抱负,更是完成我心中的宏愿。虽然累,但是这几年来,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开怀、自由过。余生漫漫,我要好好地活着,不枉费大家对我的关怀疼爱,也不枉费他用性命换来的我的生命的延续。”
“母亲,你看我的手,”她将肿得高高的两只酱香小蹄子拿给林夫人看,“虽然先生打我,但我还是很感激他,一点都不疼。只要我能一直这样向我想要的方向前行,我就会很欢喜!”
林夫人怔怔地,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裙裾飞扬、骄傲娇憨的小呦呦,那真是太久没有见到过的风景了。自从一直最疼爱她的祖父突然病逝以后,她仿佛就再也没这般舒心惬意过。
林夫人心头感慨万千,重重地叹了口气,也点了下头,“好,娘帮你,这就对你将管家的本领倾囊相授,今夜就不走了。”
姬家那帮老东西,下个月就要派来两个人考察姬嫣的管账本领,现在突击一下,凭女儿的聪慧,定能青出于蓝。
这厢母女两人挑灯夜战,姬昶一人独守空房,来到夫人的房中被告知夫人留在了娘子那边时,姬昶叹了口气,一个人卷着留有夫人体香的被褥一觉天明。
姬家宗伯里的人都让他各个击破,一个个打点好了,想来不会为难呦呦的,夫人这般用心……他也不好说什么。
到了月初时,姬氏果然来了人,带来了一波旧账,当场考察姬嫣的记账和算账能力。
这波旧账是原先姬昃留下的一笔烂账,本来林夫人已经抹平了,还留了这么本东西没扔,本来是劝诫后人谨记时刻保有忧患意识的,现在正好被用来考考姬嫣。
姬昃做的亏空,主要在于日常器具的花销,譬如瓶器,各种窑里烧出来的瓷器成色不一,容易鱼目混珠,再便是女眷们的首饰,少一两颗珊瑚石或是缺一二两和田玉,看起来也差别不大。但其实只要有心,再细小的漏洞也会被发现。
姬嫣对此对答如流,虽然这两位来自河东姬氏的宗族叔伯一开始就受了姬昶的收买,本没打算为难姬嫣,但面对她上呈的答卷,心头还是满意的。收卷之后,对姬昶说了“放心”二字,便告辞了。
姬嫣松了一口气,对母亲和缓地一笑道:“那我这算是过了吗?”
林夫人向她颔首,摸摸她的脑袋:“这只是开始,后面他们只怕是要时不时就来金陵一趟调查,不过,我们有备无患,不论他们怎么考,都只管拿出自己的本事来,不愁过不去。”
这点是自然的,何况有父亲在,姬嫣悄悄向姬昶递了一个眼神,略有几分底气不足。
一切本来有条不紊,姬嫣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与过人的天赋,加上两辈子的见闻,在姬家立足越来越稳当,继任族长的阻力愈来愈小,但突然,天有不测异象。翻过年的三月,烈帝突然龙体违和,起初只是头痛,身体疲乏,但后来愈演愈烈,竟然一病不起,诸位太医束手无策,罢朝七日之后,人心惶惶,都在劝诫皇帝早早立储。
烈帝思量之后,与当晚,召见益王于太极殿,授予太子印玺,加紫绶金冠,降旨云,一旦天子身怀不测,由八皇子益王继位。
这道圣旨下了没多久,烈帝就瘫痪了,再也没有起来。
烈帝不能理事,益王在万众瞩目之下登基为帝,修改年号为天授。
天授元年,袁太后突然与宫中染上瘟疫暴毙,之后,楚王大抵是不能接受生母之死不明不白,疑心有人暗中谋害,一怒之下要杀进宫闱清君侧,可惜浩浩荡荡的叛党,遇上固若金汤的宫城,再一次兵败如山倒,事后楚王没有皇叔王白鹰那样好的运气,兵败被俘,囚于掖幽宫思过。
是夜,无星无月,掖幽宫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楚王在不见天日的黑暗当中瑟瑟发抖,直至大门打开,少年皇帝的峨冠博带迤逦晃过眼帘,楚王惊骇不能止:“灵经,你我是亲兄弟,你难道真的要将三哥一辈子囚禁于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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