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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回哥哥?”
萧云回一袭胜雪白衣, 峨冠岌岌,风致翩翩,怀中抱着一张古色古香的焦尾琴, 姬嫣迎上去,他将琴双手奉到姬嫣面前,“呦呦, 我为你寻了一张好琴。上次你输给我,埋怨你的琴没有我的琴好,这次我找到了比我更好的一张,你试一试?”
姬嫣点点头, 看着萧云回白皙若雪的俊容,忽然道:“云回哥哥,你跟我来。”
她命身旁的侍女将琴接过,带萧云回入后园, 萧云回和姬嫣虽然自幼便交好, 但也很少进入姬家的内院, 不禁好奇,越往里走, 这种感觉便越浓烈,他低声询问道:“呦呦, 你可是想带我见什么人?”
姬嫣被说中心思,胡乱点了点头, 心里暗暗地想, 这个笨蛋要是看见了光风霁月、君子尔雅的云回哥哥,说不准就开窍了,虽然小小地利用了一下云回哥哥,但是, 料想他不至于怪罪,“我的轻功师父。”
萧云回不知道她何时多了一个师父,心下好奇,但见她说到此人时止不住眼眸放亮,仿佛琉璃珠子般焕然生光,面颊粉盈盈的,宛若笼罩了一层恬淡的红光,没有说话,心中黯然地泛起了一股酸意。
谁料到姬嫣再回来的时候,那棵老树底下,只剩下了姬弢一人,他双手叉腰,在树下踱来踱去,姬嫣一来,他立刻前来邀功:“呦呦,你来得正好,他已经被我打走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姬嫣愣住,她的身子突然一颤,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咬牙道:“谁让你打他的!”
姬弢也变成了一只呆头鹅,怔怔地看看萧云回,又看看妹妹,说不出话来了,这是怎回事?妹妹一听说云回来了就撇下他,可不就是喜旧厌新,感情还是与云回更深笃的意思?
晚间,姬弢来到姬嫣的望月斋外,在她的轩窗旁敲击三下,里头没有回音,姬弢脆弱地道谢:“呦呦,哥哥错了,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姬嫣抱着双膝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圆润的下巴抵着膝盖,仿佛在想事情,根本不理他,姬弢敲得愈发卖力。
直到七八下之后,窗子终于被拉开了,姬嫣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了,姬弢一愣,继而道:“我没有打他!真的!”
姬嫣不信,泪光湛湛,簌簌掉落。
姬弢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宝贝妹妹掉金豆子,摸摸她小脸,给她将脸上泪水揩掉,叹了口气道:“你不是找云回去了么,他听到云回来了,就走了。呦呦,我什么也没说,但是,他自己心里有数,配不上你。”
都说了士庶不婚,姬嫣是河东姬氏千年家族的嫡女,将来就算成婚的对象不是萧也,也必然是名流王孙,否则岂不是辱没门楣。那个来路不明的蝉,虽然为祖父献药有功吧,但姬家感谢恩人的方式千千万万,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答应这种离谱的事情。再者说,他半道上杀出来的,论情谊的深厚,远不及萧家世子,这点蝉心知肚明,所以他走了,再留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姬嫣咬唇,半晌,才硬声硬气地道:“兄长,我不怪你。他既然这样,就算了,从今以后都不想他。”
话虽然这样说,但姬弢观察她的脸色,觉得她确乎不像是放下的意思,总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在里头,但姬弢并没直言挑破,只觉妹妹好歹原谅了自己,他从塌天大祸里抽身而退了,悻悻然告辞。
姬嫣一人徘徊廊前月下,望着院门外最大最翠绿的那棵老树,风轻轻吹拂着,盛夏很快就要来临。
她好像突然间长大了,在一个人的时候,再也不感到无事可做,央着姬弢带她出去嬉玩。
她总想试试,从那棵最高的树的树梢上跳下来,看看蝉会不会出现。可是她已经学会了轻功,学会了稳稳地落地,他再也没有出来过。
祖父的病情在良药的帮助下日渐向好,从最开始的咳嗽不止,到后来偶尔咳嗽,现在,人慢慢地越来越精神了。
日子在一天一天地过去,姬嫣也在一天一天地长大。
金陵城来了好几次催她的消息,父母让她去金陵相府,她全以照顾爷爷为由没有答应,而姬弢已经先过去了。
姬嫣已经十五岁了,照大靖的礼俗,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及笄之礼,到了摽梅之年。
有时,姬嫣路过爷爷的明华堂,总会听到有宗伯偷偷对爷爷说,娘子渐大,说亲的人已经蠢蠢欲动了,但任谁都知道,姬家的女儿将来是要嫁给萧家的世子的,现在萧家不动,还没有人敢动。
姬嫣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嫁给一个人,做好准备去当人妇。
她心里始终还没有忘记,那个仿佛已经很远、很远之前的樱笋月,一个戴着诡异丑陋的青铜面具的少年,那个身姿濯濯如春月柳,嗓音透着微微沙质,总是在她接触的刹那往后退,而后彻底退出她的生命的人。她已经快想不起来他的容貌,只记得宛如在梦里的一场相逢,他的身影浸润了浅薄的桃花色,连衣角都带着香。
姬嫣没有恨嫁,也没有躲避见人,她和最普通的小姑一样,做女红、赋诗书、作丹青、弹七弦,日子平淡如水。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打破了这场强行按捺住的平静。
“娘子,家里来了人,是老族长的故交呢,听说以前是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将军!”叶芸娘见姬嫣有些无聊赖,翘着脚丫歪在罗汉榻旁看书,提了一句。
姬嫣微微一笑,“嗯,爷爷的朋友,我也该去见礼才是。”
她让叶嬷嬷备好点心,来到了祖父的明华堂前。
没有靠近,便听到爷爷用好像很久没听见的那种爽朗笑声,拍着大腿,与那人说话:“莫石见闻广博,让坐井之蛙,实在汗颜哪。”
姬嫣好像知道了,这个人,应该是大靖的“飞将军”李莫石,传闻他能骑最快的马,开最长的弓,射最远的箭,杀最狠的敌。后来他逍遥远去,不在庙堂之中,原来是云游去了。姬嫣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是祖父的朋友。
“姬兄,你我多年未见,听说你身体染恙,本想叨扰,又怕有所不便,听说这两年有所好转?”
姬恪回道:“是,前几年有个送药小友来我府上,与我长谈了一番,我服用他送来的药,加上每日卯时起来练功,身体恢复了不少。”
李莫石疑惑:“小友?何方小友?姬兄交友满天下,让人羡慕。”
他们居然聊着聊着,说到了蝉,姬嫣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停在门外,手里拎着食盒,拇指压在提手上紧得泛白。
姬恪道:“是一个戴有青铜面具的少年人,自称金陵人士。”
后来,孙女姬嫣曾经多方旁敲侧击向自己打听,姬恪只管装糊涂道听不懂,后来姬嫣忍不住了索性便挑明了问他,可知蝉是何人,家住何方,姬恪守诺不言,这件事,到底是让孙女有点儿挫败和伤心。这三年来,好在没有见她再提及这人,像是小孩子玩笑,一时新鲜而已,之后过了劲儿了,也就过了。
李莫石双目明亮:“哦?姬兄,这小友也是我的小友,说来与我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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